殳游何等灵敏,刚从李彦歆手下逃离,转身便从腰际抽出另一把匕首,飞身跃上高台,一把抓住师孟,可她的匕首还未触碰到师孟,贺云扬当机立断打出一只木筷,同时身迅如电般蹿了上去。

殳游耳畔生风,扭头就见一只木筷破风而来,她心头一惊,提刀便挡。

贺云扬早已跃上台去,将师孟从她手里拦腰抱住而退,却不想殳游当即欺身而去。

“小心。”师孟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贺云扬挡开殳游的攻势,反手一记打肩。

殳游被他击中左左肩,顿觉一身力气全无,被他打落下台,就地翻滚了几圈,她抱着肚子死撑着要起身时,抬头便有长剑挟于脖间。

鱼孝凡持剑冷冷地盯着她,一旁的御林军早已利剑出鞘,此时见她被擒,立即冲了上来,威吓一声。

师孟顿觉胸口一揪,立马抬手抓着心口,忍痛低头呼吸,却在闻到贺云扬身上的木兰花香时,竟有种气息一顺的感觉。

察觉有异的贺云扬低头看她,见她一瞬间脸色苍白起来,眉头紧锁,似有痛苦之色,便放开了她,刚要发问就见她低着头捂着心口退后了几步。

“你是谁?”鱼孝凡将剑尖抵在她脖间,只要她稍稍一动,便立即封喉。

殳游冷笑了一声,对他的质问一言不答。

鱼孝凡抬头示意,一御林军即刻上前将她的面纱揭下。

不止鱼孝凡震惊不已,就连一旁目睹的荀毅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他立即看向贺云扬,朝他做了一个手势。

“屠殳游!”鱼孝凡长剑回鞘,将目光投向李彦歆,“王爷,是四年前屠家判案的逃犯。”

李彦歆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侧头扫了一眼台上的贺云扬,随即上前去,看了一眼,确实是当时的漏网之鱼,他蹲下身去,淡淡然笑道:“当年本王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怎么避开封锁逃出去的?”

殳游冷笑一声,“你杀得了屠家的人,可埋没不了其他人的良心。”

李彦歆道:“良心?当年你哥哥联通外敌意欲陷西锦于危难当中,那个时候他的良心和忠义又去哪里了?”

“你胡说!”殳游怒视地瞪着他,“我哥根本就没有通敌,所谓那些通敌的证据都是你这个当朝王爷一手伪造!”

李彦歆摇摇头,不禁有些感到可笑,“本王之位,为了何事要下这么大的功夫去对付一个小小都尉?那些证据都是从你家里搜出来的,信件笔迹,甚至各大城池的兵力部署图一应俱有,那么你刚才之意,是谁告诉你的?”

殳游道:“还要别人告诉我吗?这整个天下都是你李家的,你们要做的事,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为了什么要置屠家于死地,你会不清楚吗?当今皇上也会不清楚吗?!那大将军呢?屠家世代忠良追随贺家,难道你也认定了我哥有谋反之意吗?!如若真有,我父亲跟着老将军战死疆场,还真算是一了百了了!”她话锋急转而去,眼眶泛红地盯着贺云扬,银牙紧咬,眼神坚决,今日她是没有为自己留一条退路的。

贺云扬双眸冷淡如常,可他背负在身后的右手却隐隐发力握拳,指骨泛白。

一旁的鱼师孟见此情景,知道这女子定与贺云扬关系匪浅,李彦歆刚才所问她是如何逃之夭夭的,无非就是刻意为之,能从重兵之下围剿而脱身,恐怕没有多少人做得到,于是她压低了声音道:“左腹下三寸。”

贺云扬闻言,微微侧眸看了一眼地下。

她提到贺朝之后,李彦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在刻意回避一些回忆,他也不愿知道她当年是如何逃出去,不对,因该是此时此刻不愿知晓,因为他不用想都知道在当时谁有这个能力将她送出城去,可他不能当面质问,因为他没有证据,眼下送了她这么一个切口,得留着慢慢审,于是起身对鱼孝凡道:“收押。”

“是。”鱼孝凡应声,上前将殳游拉了起来,对御林军说道:“去找根绳子来。”

殳游此时已任命地凭人摆布,可当她看见贺云扬接过荀毅抛去的匕首时,她心底升起一丝凄凉和悲寂。

贺云扬走进殳游时才引起了众人的目光,可那时已经晚了,他一把抓住她的后脖,锋利发寒的匕首在她腹下结结实实地刺了一刀,然后将她推开。

“啊!”鱼可漪被她腹中不断出血的画面吓得大惊失色,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殳游倒在血泊当中,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第三十一章玲珑心秒言解

鱼孝凡似乎早已料到贺云扬会有此举动,再怎么说当初通敌的是他哥哥,屠家人只是受了连坐之罪,与其让她深陷牢狱之苦,不如亲手处决她,就算此事再大,也不过是顺手杀了一个在逃犯而已,于是他蹲下身去伸手探了探鼻息,声音洪亮地道:“死了。”

李彦歆见到殳游之死,不禁怔在原地,心底一股怒火悄然而起,当即发问道:“大将军这是何意?”

贺云扬将匕首扔给荀毅,转身直视着李彦歆道:“就如王爷所说通敌之证据确凿,臣只是杀了一个该死之人,没什么好审的,莫不是王爷想问其他事?”

如果换作任何一个其他人,用这般丝毫不容人有反对之语气与勖王说话,只怕会被人当场拿下作大不敬之罪,可面前这人,就连当今皇上也畏惧八分,所以众人目睹这隐隐透着硝烟的场面,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一丝。

倒是一旁的祁开腔道:“就是,早已定罪的在逃犯还有什么好审的,好好的一顿饭叫她给小爷搅的,没意思,我走啦!”语罢,扬着头背负着双手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

鱼孝凡此时也接话道:“王爷,皇上近日忧思繁多,身子多有不适,此等事情,留了尸首已是大赦,王爷抉择便是。”

李彦歆的脸上蒙上一层似有似无的温和,挑了挑眉头,漫不经心地道:“就地处理吧,本王也有些累了。”

长公主见势道:“今日宴会到此,时候也不早了,早些回家歇息去。”语罢,在侍女的簇拥下先行离开了。

“是。”众人答道。

鱼孝凡抬了抬手,指挥着两个御林军将尸体抬了出去。

鱼师孟经过李彦歆时,见他要伸手拦下,却又想到什么了最终静静地没有表示,转眼便看见柳烟上前,紧挨着他,眼中有些怕意。

“小姐。”玉秋上前扶了师孟,小声地道:“小姐没事吧?”

师孟摇摇头,看着鱼可漪被碧水扶着,双腿颤颤巍巍,脸色苍白无力,看样子受了不少的惊吓。

难得的宴会,被搅得人心惶惶,不欢而散。

刚才看着鱼孝凡将殳游的尸体扔进夜色的水中,那殷红的鲜血也埋葬在沉静的水底,如同此时喧闹的人沸声一样在鱼师孟的心底变成了尘埃满天,仿佛今夜所有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小姐,那人死了,解药怎么办?”玉秋在身旁急得快要哭了,只是惦记着邬孝在身后,不敢表现出来。

师孟道:“解药祁会拿给我。”

“祁公子?”玉秋惊大了双眼,饶是她再聪明也想不明白这其中微妙。

师孟侧头问邬孝道:“四年前屠家通敌案确是事实吗?”

邬孝见她发问,忙上前了几步道:“听说证据是勖王爷收集的,刑部主审。当时这个案子牵连甚广,拉下了好几个盛名在望的军侯,本以论罪议处,可当时皇上下了一道圣旨,涉案其中的均被判了斩刑。”语罢,他顿了顿,又道:“案发时,大将军也在京,监刑官正是他。”

看来此案确是事实,只是人心无常,律法无情,在国家面前谁也不能轻易放过叛国之人,可诛连之罪,案外人实属无辜,只要稍有恻隐之心的人都过不去情义这重。想来一个小小的都尉竟然能煽动军侯重臣联合反叛,这等影响力恐怕不是一个单单都尉能做到的,也许或多或少是借用了贺云扬的名义,不知贺云扬亲自监刑看到自己倚重的下属时,心底该有多心寒。只是既然是事实,那殳游为何又声称冤枉,看她当时那种决然和愤恨之情,不像有假。这个疑问萦绕在鱼师孟心中,久久不得其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