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孟抬头望去,那火焰燃在天空并没有稍纵即逝,而是慢慢变得赤红,艳过晚霞。

而随着天空火焰炸响,天际下的百姓纷纷驻足举头观望,紧接着便看见从各个角落涌现出十人一小队的巡视士兵,而梵城只供百姓来往的西、南两条城门也被守城的官兵迅速关上,正要出城的人出不去、进城的人进不来,想要上前追问原因,便被守城的官兵严厉地喝退。一时间人们恐慌不已。

“怎么回事?”前来接应的两个陌生男子见到空中的示警烟火后,不约而同的面面相觑,两人赶紧拽着刚刚被换出来的虞王跑。

虞王却一动不动,粗着嗓子道:“现在城门和巷口都被封了,你们要带朕去哪?”

其中一男子道:“守着西巷口的是我们的人,您不必担心,只要出了巷口,万事便容易多了,快走吧。”

虞王缓缓地道:“不必走了。”

两人被这句话弄得一阵糊涂,刚要开口却看见虞王双手惊现刀刃,下一刻,便是一刀封喉。

虞王抬手将身上的囚衣褪去,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抬头望着那烈火焰,此人,竟然是荀毅,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转身便快步离开,折转了几条小巷后,他回到原地时,却发现多了一位鱼家三小姐,当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上前去道:“将军,那两人已处理了。”

师孟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荀毅腕上的护腕,一个眼神立马投在他脸上,“原来你们是在抓贼。”

荀毅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正要答话时,却听贺云扬道:“他们说了什么?”

荀毅道:“他们说守着西巷口的是他们的人。”

贺云扬道:“你去回了鱼孝凡,他的人,自己问。”

“是。”荀毅点头,转身离开。

贺云扬看着师孟道:“你想清楚了?”

师孟望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如氲开的黑墨,望不到尽头,她突然有些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做错了,她错在不该将那些人熟识她的事告诉他,因为他如此镇定,如此明朗,显然是已洞悉一切,要说在这个时空里,在此时此刻间,惟一会顾及她生死的,只有鱼家人,她突然有些伤感,道:“将军竟早知道今日有人劫囚。”

贺云扬不语,若是不知,那些人不会有命离开刑场。

师孟道:“那你不杀了我吗?”

贺云扬淡淡地道:“杀你做甚?”

师孟道:“我既已知你心中所疑,你若不杀我,难道不怕我……”

贺云扬打断她的话道:“你是个聪明人。”

师孟微微眯了眯双眸,只一会心下便明了,荀毅那个假虞王是饵,可如今他已确定谁是他的食物,这个饵也就作罢了,“你想钓更大的鱼?若是大鱼到手,可否放过覆巢之下?”

贺云扬唇角上扬,越来越觉得这女人有点意思,当下便抬头收回了视线,迈步离开这里。

师孟幽幽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心力交瘁地合了合眼,难道她想离开这里,就真的是痴人说梦吗?

久久等不到消息的鱼中谋站在前厅门下惴惴不安,先是听闻勖王重伤,后又有将军府的示警烟火,估计现在梵城已锁,孟儿又未归,真是急死人。

他正是心急火燎之时,耳畔又时不时传来抽泣声,一向在女儿面前温和的他忍不住心气郁结,语气严厉道:“你怎么还在哭?”

鱼可漪吓得硬生生将眼泪咽了回去,泪眼婆娑地看着鱼中谋,委屈地道:“女儿实在是怕,有哥哥在,三妹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鱼中谋不耐烦地道,他这大女儿若是有孟儿一半的胆色该多好,想到这,不禁叹了一声气,“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也吓得不轻,不必在这等着了,先回房好生休息吧。”

“是。”鱼可漪屈了屈身,正要走时,忽然看见鱼师孟和大哥一道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那个府兵,她顿时喜极而泣地道:“父亲……”她话才刚脱出口,就见他大步迎了上去。

“孟儿!你没事吧?”鱼中谋急切地拉住师孟,见她脸上有些干涸的血迹,急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怎么身上有血呢?”

鱼可漪目光幽怨地望着这一幕,她咬了咬牙,再不肯多看一眼,含着泪转身而走,现在这个家,她和母亲,竟成了最多余的人。

师孟面对着鱼中谋的真情流露,这种能清晰触碰和感受到的护犊之情让她有些错愕,连忙按住他的手道:“父亲放心,我没事。”

“父亲。”鱼孝凡此时道:“孩儿还得去趟勖王府。”

鱼中谋这才想起来,便道:“这是怎么回事?勖王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鱼孝凡道:“今日行刑本就是大将军设的一个陷阱,这各中原由,恐怕只有大将军知晓了,那孩儿先去了。”

鱼中谋点头道:“那你快去吧。”

鱼孝凡走前还不忘叮嘱师孟道:“今日你受了不少惊吓,记得早些歇息。”

师孟颔首道:“是,大哥。”

说完,鱼孝凡便急急忙忙离开了。

“你快回屋收拾收拾。”鱼中谋担心地看着师孟,又对邬孝道:“快小姐回后院。”

“是。”邬孝点头,跟着师孟一道离开。

二十四章香魂媚骨入帐来

鱼中谋再次回头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大门,他垂眸沉吟了许久,突然匆匆的往书房而去,他还未推门而进,就听见书房内有人的沉重呼吸声,多年习武早已帮他练就了一双好耳力,他在听出这人的声音后,脸色一变,立即推门进去,反手将门关好。

只见地板上一条长长的血迹,书架还被人推翻了一个,他顺着血迹走到最里头去,看见徐茂一身黑衣躺在地上,手臂处流出来的血早已浸湿了大半边的衣物,嘴角还挂着一丝干涸的血迹。

鱼中谋神经一绷,立即上前去将他扶起来,“你怎么伤成了这样?是谁伤的你?!”

“大人。”徐茂虚弱地一把拽住鱼中谋的衣袖,“是贺云扬,小姐的画像被他拿了去,恐怕,恐怕他已经知道了。”

鱼中谋叹道:“你说的对,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今天这局本来就是为了引我们而设。”

徐茂道:“贺云扬怎么会凭空怀疑我们?”

鱼中谋摇摇头,“恐怕他是查到了什么,只是不清楚是何人才设的局。”

徐茂挣扎着要起身,他一动,又抑制不住地咳出血来。

鱼中谋赶紧将干净的帕子递给他,看着他伤成这样,心中传来一阵绞痛,双眼瞬间生红,哽咽着道:“我只想确保万无一失,谁曾想,将你害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