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尴尬了！

她只好如实的回复：恩。

令她没想到，这个男生竟然没有嫌弃，又发来了消息：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每数到第十个呼噜，你就告诉我一个关于你的小秘密。

屏幕上的文字仿佛带着温度，刘芸感到一股久违的雀跃从心底升起。她侧耳倾听，丈夫的鼾声正好响起第七下。

"不公平，"她打字，"你连名字都没告诉我。"

"江夏，长江的江，夏天的夏。现在该你啦，第七个呼噜已经过去了。"

刘芸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她下意识地拢了拢滑落的睡裙肩带，仿佛对方能透过屏幕看见似的："刘芸，芸豆的芸。"

"芸豆？"江夏发来一个困惑的表情，"不是应该'芸芸众生'的芸吗？"

"你怎么知道？"刘芸惊讶地睁大眼睛。

"猜的。像你这样深夜会读村上春树的女生，名字一定很有故事。"

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江夏说起他养的橘猫总爱偷喝他杯子里的水，刘芸分享女儿童童第一次用口红在墙上画太阳的趣事。当话题转到音乐时，江夏发来一段语音他正在弹奏《月光》的钢琴片段，音符清泠如泉水叮咚。

刘芸戴上耳机，琴声流淌进耳膜的瞬间，她忽然感到鼻腔一酸。

上一次有人专门为她弹琴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七年前婚礼上，王志强磕磕绊绊弹的那首《梦中的婚礼》。

"怎么了？"江夏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沉默。

"没什么，"刘芸飞快地打字，"只是想起一些事。"她瞥了一眼身旁熟睡的丈夫，丈夫正无意识地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江夏没有追问，转而发来一张照片：晨曦中的校园林荫道，梧桐叶间漏下细碎的金光。

"快日出了，"他说道，"熬夜冠军要下线补觉啦。不过如果你明天还想数呼噜，我随时奉陪。"

刘芸看着对话框上方显示的"04:23"，这才惊觉他们已经聊了近三个小时。

窗外的天空确实泛起了蟹壳青，早起的鸟儿开始零星地啼叫。

"晚安，江夏。"她犹豫片刻，又补上一句，"谢谢你的月光。"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刘芸轻轻按灭手机。

卧室里重新陷入黑暗，但某种温暖的东西已经在她胸腔里生根发芽。

她侧身凝视丈夫熟睡的面容，忽然发现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无形屏障，不知何时变得透明了些许。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窗台时，刘芸终于合上酸涩的双眼。在坠入梦乡的前一刻，她恍惚听见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但这次，她没有伸手去拿。

...

刘芸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丈夫早就去了公司，出门时，把童童也一并送去了学校，这是夫妻俩目前仅存的一点默契了。

虽然他对自己忽略，但对孩子，他还是会上心。

简单的弄了点吃的，她便开始了做为一名家庭主妇的日常劳作。

她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划过碗沿，水温透过手套传来微微的凉意。窗外传来小区保洁扫地"沙沙"的声响，和往常每一个清晨并无二致。

洗衣机开始脱水程序，发出沉闷的震动。将丈夫的衬衫一件件挂起，鼻尖掠过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是她去年生日时买的，如今瓶里的液体还剩大半。蒸汽熨斗喷出的白雾中，她恍惚看见大学时代那个会为约会提前熨好裙子的自己。

这时，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起来。

刘芸摘掉手套，屏幕上跳动着昨夜熟悉的白色衬衫头像。

是昨天晚上聊的男网友，江夏，他发来一张晨跑时拍的蒲公英："早安，今天风很温柔，像你昨晚发来的表情。"后面跟着一只顶着蒲公英的小狗动图。

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手指在围裙上擦了擦才打字："它要被吹跑啦。"发出去又觉得太幼稚，急忙补了句："在做家务。"

"猜猜我在做什么？"江夏很快回复，附了张图书馆窗台的照片，阳光在木质桌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正在读你喜欢的《挪威的森林》，第三章有一段让我想起你..."

刘芸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一边聊一边给绿萝浇水。水珠在叶片上滚动时，电话那头江夏正在描述书中描写雨的段落，他的声音清朗得像叶间漏下的光斑。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专注地听过别人说话。

中午热剩饭时，手机架在调料瓶旁。江夏说起食堂阿姨给他多打了勺排骨，她笑着将酱油瓶碰倒，棕色的液体在台面上蔓延，像她逐渐晕开的心事。手忙脚乱擦拭时，不小心按到了语音键。

"...哎呀糟糕！"她慌忙松手，消息已经发了出去。

江夏回了个大笑的表情："原来仙女也会打翻酱油瓶！"紧接着发来自己小学时打翻墨水的糗事。

刘芸靠着料理台笑出声，笑声在空荡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脆。

下午收拾童童的玩具时，她坐在地毯上跟江夏视频通话。镜头只敢对着自己下巴以下，却忍不住让他看拼好的城堡积木。

"这里应该放骑士，"江夏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保护公主不受恶龙欺负。"

电视里放着无聊的肥皂剧，刘芸把音量调到最小。剧中情侣在雨中拥吻时，江夏突然说："等等，你那边背景音乐是不是《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她惊讶于他的敏锐，他立刻发来一段自己弹的钢琴版。

黄昏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纱帘，刘芸捧着茶杯坐在飘窗上。茶香氤氲中，江夏正讲到宿舍楼下那只三花猫生了小猫。

她望着茶杯里旋转的茉莉花，突然想起大学时和前男友在奶茶店度过的无数个下午那种单纯的、只为心跳而活的感觉，像被遗忘在旧衣袋里的樱花香包，此刻突然抖落出芬芳。

"...然后那只最小的居然爬到我书包上..."江夏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近，刘芸这才发现自己在语音通话里沉默了太久。

"抱歉，我走神了。"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窗玻璃上的倒影。

"没关系，"电流那头的年轻声音带着笑意，"能让你发呆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