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过年刚见过。
余裕四肢冰冷,身体在熟悉却给他陌生感的教室陈设里回温般发麻,四周同学和环境都蒙着一层模糊的灰影,他用力炸了眨眼,看得还是不太清晰,何介一的脸在这片朦胧里明确得突兀。
他张开嘴,声音像隔着一层水面传来那样不清晰:“余...我...什......”
余裕感觉头沉重得过分,用力晃了晃:“什么?”
四周的一切像退潮一样渐渐恢复了正常,余裕表情恍惚了一瞬,忽略了不对劲:“我怎么了?”
何介一像是不高兴,垂着眼睛对余裕一板一眼说话:“不夸我,也不说想我,肯定也不会奖励我。”
余裕张了张嘴,没头没脑:“现在是什么时候?”
何介一语气幽怨:“昨天鱼鱼说,我一回来就会亲我。”
谁说的?我说的?余裕一脸迷茫:“你...你竞赛结束了?”
他下意识抬起手,在靠近何介一的时候停了停,最后只敢用一根指头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硬的,有温度,触感很真实。
余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松了一口气,何介一顺势翻过手掌,把他试探的手握在手心:“前天就出成绩了,你还说回来会奖励我。”
他声音很顿挫,像在告状:“前六名要直接去夏令营,我考第七很努力很辛苦。”
什么东西,余裕没听明白,肌肉形成的记忆开始下意识哄何介一,他曲着指头轻轻挠了挠何介一的掌心:“何介一,你好厉害...特,特别厉害。”
余裕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说“总觉得很久不见你”,被何介一捕捉到,他唔了一声,像是余裕的一切他都不会忽略:“我很想你。”
余裕感到被一种尘埃落定浸泡着的安全感,语气变得自然:“我...我也想你,”他轻轻回握住何介一的手,动作幅度不大,“一直很想你。”
他心跳很快,感觉周遭的一切都不重要,像烧融的蜡那样滴滴答答融化褪去,余裕眨了眨眼睛,何介一牵他手的力度很重:“那现在可以亲我了。”
余裕反应过大地偏头,睫毛在泛红的脸上投下一簇阴影:“亲...不行,教室里人很多,回家了才行。”
何介一维持着牵他手的动作,直直站起身:“那我们走。”
余裕愣怔,和他面无表情垂着的眼睛对视:“在,在上课呢。我们这样出去太奇怪了。”
“是吗,”何介一语气不辨喜怒,“我管他们去死。”
他真的不管。余裕被何介一牵着手跑出教室,他们穿过长长的落叶纷飞的走廊,经过昏暗的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路旁冷眼看他们的人被用力甩在身后,整个世界除了他们两个,一切都是多余。
他们停在学校几乎荒废的南门,这里有一条爬满紫藤花的长亭,周围被丛生的杂草淹没,何介一看余裕起伏着胸膛喘气,语气平直:“在这里。”
余裕大脑还缺氧得晕乎乎:“什么这里?”
何介一理所当然:“亲我。”
余裕睫毛抖了抖,踮起脚,轻轻碰了碰何介一的侧脸。
一个微凉的吻。
他表情很不自然,扑簌着眼睫:“好,好了。恭喜你保送A大。”
何介一面无表情:“我等了你很久,只有这个吗。”
余裕支支吾吾:“我...听不懂你什么。我亲了啊。”
何介一也变得模糊,余裕怀疑自己是太困了,捏着何介一的衣摆左右晃晃:“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累,”他大脑迟钝得连说话都吐字不清,“你带我回家...睡觉,吧。”
何介一在他眼前现出重影。
余裕腿有点软,把脑袋轻轻抵在何介一的身前:“嗯?我们回家。”
没有回应,他勉强睁开眼,视线困钝得模糊不清,何介一声音凑得很近:“回哪个家?”
一张冷脸在他眼前放大,五官骨相清晰,在昏暗的房间沉出骇人的阴影,刚从浅眠里挣脱出来的余裕心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他一个激灵坐起来:“何介一?”
何介一直起身,站在床边面无表情:“鱼鱼怕我,”他倾了倾头,“为什么?”
余裕对他的疑问没反应,才适应了不明亮光线,语气很古怪:“不对...何介一的爸爸?”
何介一语气冷淡:“什么何介一,听不懂。”
余裕从床上爬下来,很新奇地绕着房间转了两圈:“好真实的梦。”
何介一看着自己被当成假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余裕终于新鲜够了,站在他面前,抬着眼睛瞅他:“哇...好大的何介一。”
什么意思?嫌他老?何介一眼角泛着红,余裕眨眨眼:“你怎么...比高中还高。”
他语气狐疑:“我连做梦都给你美化?”
何介一好像察觉到什么,在昏暗里缓慢地滚了下喉咙,轻笑:“是吗?那我应该多高?”
余裕认真地举起手比划:“睡着前我还抱着你呢...大概,我到你的肩膀?”
他伸手抱住何介一的腰,很依赖地偎在何介一胸前:“现在只到你胸口,”他很满意地蹭了蹭,“刚好可以听到你的心跳,这样很好啊。”
何介一像个求知欲很高的学生:“睡前为什么抱着我?”
余裕松开他,认真想了想:“你去竞赛...过年回来,又走了,我去看你了,然后走了,你竞赛结束了,回了学校,我们正要回家。”
何介一纠正:“没去看我。”
余裕狡黠一笑:“我没让你发现而已。”
何介一瞳孔骤缩,回忆起某日下课,集训营门口那个匆忙远去的熟悉身影,语气古怪:“我没发现...那我真是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