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 / 1)

余裕戳戳何介一的脸:“快起床吧。”

何介一缓慢地眨了眨眼,又闭上了。

余裕没发现,趴在他耳边碎碎叨叨:“介一哥,我发现你睡觉习惯不好,抱我抱得太紧,导致我需要很努力才能起床;而且你还认人,我爬出来以后发好心把枕头替给你,你不要就算了,还很嫌弃地躺平了;而且你睡着了双眼紧闭胸口无起伏,我观察过程中需要多次试探你的呼吸,哪有人睡觉这么安静的,你下次记得多深呼吸。”

他而且个没完没了,但何介一毫无反应,余裕发现不对,张嘴咬他的耳朵:“何介一不许再睡了。”

何介一被耳边湿热的吐息扑得眼皮轻颤,半晌开口:“没在睡。”

他声音是明明就是没睡醒的沙哑。余裕摸摸莫名发麻的耳朵,伸手一下一下拨他的睫毛:“那你让何介一睁开眼睛看看。”

作乱的手被制服,何介一闭着眼睛握住坏猫的手:“我缓几分钟。”

起床前摇这么长,余裕不明所以:“缓什么?”

何介一睁开眼睛:“晨勃,”他语气很友好,“要摸摸看吗?”

说什么不干不净的呢。余裕慢慢眯起眼睛:“好啊,”他飞快抽出手在被子上胡乱搓了一把,“那我摸一下吧。”

手心被什么硌了一下,余裕才不管。他作乱完就预备深藏功与名逃开,翻身打算从床尾爬下去,结果被何介一缠得一个踉跄,裹在被子里变成不得动弹的一团。

这床要这么大干什么。

何介一抱着他躺下去:“还摸吗。”

余裕闭着眼睛心如死灰:“不摸了。”

何介一“嗯”了一声:“那做吧。”

余裕往被子里缩,语气逃避:“那还是摸吧。”

裹在身侧的被子一松,余裕小心翼翼地抬眼往外看,何介一面无表情:“老婆,你忘了我们今天还有事吗,”他语气是温柔的责备,“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余裕睁着圆眼发懵,所以是他要摸的,而且非摸不可?他被何介一从被子里剥出来,毫无反抗地坐在床边上任何介一给他穿鞋,何介一半跪着轻叹:“宝宝。”

“如果你真的很想摸。”何介一抬眼看他。

“......”余裕忍了忍,没骂他:“我其实不想摸,谢谢。”

何介一看起来还想善解人意地曲解他,余裕抬脚就往房间外走,语气冷漠:“你自己在家慢慢摸吧。”想摸多久摸多久。

他刷牙的时候何介一又蹭了上来,低眉顺眼地抱着他的腰:“老婆,我错了。”

余裕叼着牙刷看镜子,何介一垂着头埋在他颈窝,过高的身形看起来是很可怜的别扭。余裕语气不冷不热:“你才会不觉得自己错了。”

何介一顿了顿,声音有点闷:“那可以原谅我吗。”

余裕想说才不要,何介一抬头亲了亲他的侧脸:“原谅吧。”

又亲了一下:“可以吗?”

这是我的招数吧。余裕含着牙膏沫和他干瞪眼,说“好吧”和不情不愿的“讨厌你”。

还是没什么表情的何介一看起来心情很好。

何介一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他们开车上路,余裕看起来很珍惜地抱着一个小包坐在副驾驶上,何介一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老婆,抱着什么。”

余裕警惕地把包放在腿上:“没什么。”

何介一唇角平直:“没什么就好,我只是问问,不是真的想知道,你有保留个人空间的权利。”

余裕没搭理他,何介一安静了一会儿,又平静地开口:“老婆,这个包是谁送你的吗,看起来很重要?当然,我不是很好奇是谁,也不怎么在意,只是觉得既然人家送了我妻子东西,我这个做丈夫的是有必要感谢,”他又扫了一眼副驾,“而且这个包挺一般的,我可以送你几个更好的,这是别人的一片心意,我觉得不适合使用,放在家里就挺好的。当然,还是看你。”

余裕“哦”了一声:“是我自己买的,网购。”

何介一又安静了一会儿,搭话:“其实这个包也不错,老婆,你眼光很好。”

余裕饶有兴致:“是吗,哪里不错?”

何介一语气礼貌:“看起来容积很大,非常实用。”

“......”余裕低头看了一眼两个巴掌大的包,好声好气,“介一哥,你好好开车吧。”

下了高速以后窗外流转的景色才不再单一,像陌生的电影正在倒带,余裕趴在车窗沿向外望,眼底一片怔松。少年时他被动地走出这座小城,带着伤痕、不舍还有青涩倔强的爱。在漫长的时光里,他的伤痕逐渐愈合,一切不舍被遗忘迭代,于是他也没再回来。

但是,爱呢。青涩而倔强的。

他偏过头去看何介一。

那些青涩的痕迹在分别的年月里褪去,面无表情的何介一眉眼蜕变得越发冷峻,但余裕记得,他总是平直的嘴角,第一次微笑时原来也是一个温柔的形状。何介一被卷着黄叶的风吹进教室,接过他的牛奶,走上天台,和他分享午餐,他们背着洗干净的饭盒走回外婆家,彼此纵容对方的奇怪,一起对着外婆的照片问安,然后从分享研学基地的房间,到何介一租下的集装箱,里面那张承载了年少时笑和泪的小床,他和何介一各占一半。

在贴春联时许愿“年年有余”的何介一,余裕确认自己能够说出的每一句“讨厌你”,都并非发自真心实意。

不讨厌何介一看起来很冷漠的长相,因为他只对余裕笑。

偶尔时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公,但还好余裕认识了何介一,他们在爱里给彼此公平。

何介一开车的样子看起来很安全,侧脸在飞驰而过的模糊景色里十分清晰,只是余裕一个人的何介一。何介一开始讲:“夏令营还有半个月结束的时候,我接到余裕的电话,余裕讲述了对我的讨厌,以及提出了分手,当时我并没有相信,让周琼的家长替我请了假,然后回家。”

他语气很平静:“家里没有人,缺少了外婆,一条凳子,是研学时我制作的,一张银行卡,还有余裕的储物盒,余裕好像离开了。”

余裕眼睛发干,看何介一把车驶进一条小路:“当时我不相信余裕会讨厌我,因为他亲口对我说过喜欢,并且是很多次,余裕并不会撒谎,而且讨厌一个人,是不会还要带走那个人做的凳子。”

何介一问他:“余裕,凳子呢?”

“...在出院时借住的房子里,”余裕解释,“忘记了为什么觉得重要,但不想让它流离失所。”

何介一没什么反应:“找不到余裕,我去了学校,没人能告诉我余裕去了哪里,包括班主任,只有余裕退学的消息。鉴于余裕说需要我的钱,我把集训前余裕留给我的钱转入了他的银行卡,万幸,钱没有被退回来。夏令营结束后,包括大学每一个假期我都住在家里,等余裕或许有哪一天会少讨厌我一点,或者愿意回来拿他没带走的衣服。但余裕一直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