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照片的那一刻,卢克尔感觉世界都坍塌了。照片上的尸首失去了头颅,面目全非,但从残存右腕上戴着的饰品来看,那正是他的妻子。
几天前结婚纪念日他送给蒂菲的定制手链,他亲手设计的图案,世上仅有这么一条,现在这条独一无二的手链就挂在一具无头女尸身上。
回想到蒂菲尸骨无全的惨状,卢克尔痛苦万分。希颂凝视着那双泛红快要渗出热血的眼睛,浑浊和暴戾在其中翻卷,快要将这个麻木不仁的男人灵魂撕碎。
希颂满意至极,高傲地将身体靠回后背。神情轻松,甚至带着些愉快,他并不为这对可怜的夫妻或者是被炸成碎块的女科学家蒂菲感到惋惜,这种事他见多少怪,算不上什么大事。
平板中视频开始播放。从视频角度来看,是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观察窗拍摄的。空荡荡的实验室中只有一张冰冷的床,浑身赤裸的女人被绑在实验床上,五条镣铐分别束缚是她的脖子和四肢,看起来她已经痛苦挣扎了很久,被镣铐铐住的部位血肉模糊,全是血水。
“蒂菲!”卢克尔瞪大眼,不敢置信看着像是待宰牛羊被捆在实验床上的妻子。
这声时隔十余年的呼唤并没有任何作用,蒂菲在玻璃后痛苦呻吟,无声咆哮,声音又被厚厚的玻璃阻隔,取而代之的是拍摄者毫不在意的谈笑声。
那道甜腻娇气的声音,面对如此残忍景象,只是笑着,像是讨论一只被违禁药物注射后疯狂挣扎的小白鼠,听得人额头发紧,太阳穴突跳。
“那就让她痛快的死吧。”
声音的主人风情万种地说:“我还挺喜欢他的老公的。和他上床爽死了。”
后面是挣扎到虚脱的蒂菲像是牲畜一样被穿着实验服的实验人员从束缚床上扒下来,她已经失去意识,浑身赤裸,手腕上折射着冰冷光芒的手链染满鲜血。
视频很快结束,卢克尔楞成一座石像。他脑袋里空空如也,又好像塞进了太多。那声音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他在多少日夜和这声音的主人颠鸾倒凤沉溺于他给予的温柔乡。
只不是是年轻了一些,更娇嫩一些,这么美丽动听的声音……怎么会说出如此恐怖不堪的话。
卢克尔满脸苍白,已经失去血色。
蒂菲……阿亚……路易……他的妻子,儿子,兄弟……都是死在……死在他想要保护,发誓永远效忠挚爱的情人手中!
卢克尔想哭,但是他已经哭不出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混蛋。宋衍以工作名义接近蒂菲,和她交谈甚欢,而他却在当晚把持不住诱惑和宋衍上床。偷情持续到和妻子结婚纪念日那天,宋衍偏偏在那天找他约会,他纠结一番之后,还是选择和蒂菲在一起。
结果……结果蒂菲便死在了实验室。
卢克尔双拳颤抖,指甲深深嵌入皮肉,掐出血花。过度压抑之后,他猛地站起身,双拳无能狂怒捶在桌面上,整个审讯室回荡着剧烈响动。
“啊!!”
卢克尔仰头咆哮,双眼猩红。希颂微微蹙眉,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因为这头发疯地 野兽吵到了他的耳朵。咆哮之后,卢克尔像是断掉电源的机器,重重垂下头,呼吸沉重。
“……这个混蛋……我那么爱他,他却杀光了我的家人……”卢克尔哽咽着,连尾音都在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他?”
希颂冷哼:“因为他是个很自负并且占有欲很强的人。也是个把感情当做筹码的老手。”
“想让你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如果你还是执意要把真相隐瞒,替他背下罪责,那也没关系。”希颂淡定地抬起眸子,直视卢克尔,“不过想想你的妻子,儿子,和兄弟吧,他们可没有答应为了你的情妇,乐意牺牲自己的生命。”
卢克尔吸了吸鼻子,沉默片刻,哑着嗓音唤:“希颂。”
“嗯。”希颂蜻蜓点水点头,表情认真,这么一看他这个人似乎还是有点和蔼可亲的,但是下一秒他便勾起唇,眼尾余光都是上位者的算计,卢克尔心理建设已经崩溃,希颂知道他会说出真相。
“虽然很讨厌你,但索菲的事,谢谢你告诉我真相。”卢克尔闭上眼,唯一一滴泪沿着肌肤冰冷砸在审讯桌上,“我说,关于宋衍,我所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不过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希颂眯起眼睛,像是打量一只崩坏猎物的野狼。
“我和宋衍认识,要从很久之前的夏天说起了,那时候蒂菲说带了一个研究方向的新朋友来家里做客,我正好从部队休假回家,就看到宋衍坐在客厅沙发上……”
希颂不耐烦地揉着额头:“说重点。”
卢克尔却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回忆,眼神迷离:“他真的很美,像是一朵清晨滴露的白玫瑰,还没有靠太近,我就闻到一种香味……一种,能让我瞬间沸腾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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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审讯室出来之后,希颂揉了揉颈肉,小声嘀咕:“真啰嗦,是要让我帮他写一本犯罪回忆录吗。”
“首席,弥赫首席找您。”副官恭敬地递上通讯器。希颂闻言,立刻舒展眉头,将通讯器挂在耳骨上。
“这么晚还没睡,又和Anna通宵激战了?”一改审讯室内的威严,希颂面对弥赫时,总是吊儿郎当,完全没有身为首领的模样,“怎么,才爽完就找我聊聊事后感想?”
弥赫缄默几秒,显然被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男人无语到了。过了一会儿,他开门见山:“审讯视频我看完了。”
空旷走廊中回荡着军靴踩踏地板的沉重声响,和弥赫洋洋自得的笑意:“怎么样,你儿子审好几天都没有套出一个字,还的是我。”
弥赫冷笑:“和小孩子争风,赢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希颂哈哈大笑:“小孩子?你说你一米九二十五岁的巨婴宝宝吗?可他好像不太乐意在你面前做乖宝宝啊?”
弥赫:“……闭嘴。”
希颂又哼哼笑了两声,把弥赫气得牙根痒痒。等人坐上车,把门关好,密闭空间内,希颂一改揶揄,面色稍微正经了些:“行了,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找我聊天的。说吧,又想指挥我做什么?”
弥赫小幅度吭了一声气,要是lenz在场绝对会大跌眼镜,因为在他眼中,父亲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冰冷至极,只要是有损颜面的举止动作,他都会避免。
活得很装,整天端着个架子,除了举止优雅冷静,没有多余情绪。
听见弥赫被逗弄到有些气愤的声音,希颂更加快乐,还有什么比惹炸毛一只沉稳白狼更快乐的事?
希颂歪在车椅上,脖子往后,喉结伴随着说话声音上下滑动:“喂,行了,不逗你。快说吧,急着去约会。”
“真是不知检点。”傲娇的爱老婆人士表示鄙夷,“那我长话短说。审讯结果不要告诉lenz。”
“噢?”弥赫挑眉,“他在这件事可是立了大功,甚至还牺牲了色相,现在暗网还流传着他和那个东方男人赌场做爱的视频呢。”
“我会处理完的。”弥赫声音急了,也绷得更冷,“这个臭小子,宋衍出事会牵扯到宋星海,他一定会想办法拖延时间把宋星海摘除干净。你知道的,我儿子精神有问题,他一旦动手,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荒唐事。”
“噢……那就让他动手呗。反正这种事见怪不怪。”弥赫不在意地说,“我观察过了,那个叫星星的男人和lenz相处很愉快,lenz喜欢他不得了。”
“他是宋衍的养子!”弥赫冷声说道,“一丘之貉。lenz年纪小,被他蒙蔽双眼,作为父亲,我警醒他是理所当然的。可他非要执迷不悟,那就必须采取一些手段把那个祸害铲除。”
“……亲爱的弥赫,也难怪lenz和你闹翻,给年轻人一点自由发挥的空间。他做事一向很有原则的。”希颂叹息,忍不住劝告好友,“他要是知道,可不是和你冷战闹别扭那么简单了。你也知道,lenz现在手里握着的权利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