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说漫漫长夜,可对久别重逢的两人来说,夜晚……稍嫌短了一些。姜玥卿最后是因为力竭,昏睡过去的,就这么趴在他怀里,安眠。
范嘉泽的手掌落在她的颊边,她下意识的蹭了蹭,嘴里咕哝了一声,牵出了一点银丝,范嘉泽眼底含笑。
他还记得当年第一眼看到她,一个玉雪团子似的小姑娘,冲着谁都笑,让人瞅着都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
那时他八岁,也不知道什么男女之情,只想着以后想和这玉雪团子一直在一起,于是牵起小娃娃的手,问了一句,“要不要当我娘子,给我当娘子,我天天给你吃糕点。”会这么说,便是因为那黜陟使家的柳二郎方才就用了一块桂花糖糕逗得玉雪小人笑得合不拢嘴。
许是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都只看得到对方的好,明明他最烦小孩子玩闹,可她银铃似的笑声在他耳里却是好听的。
“好呀!我当你娘子,拉勾!”小雪团子伸出了胖短的手指,两人小指狗着小指,她露出牙都不齐全的笑,软糯的宣布,“骗人的是小狗!”
如今那时一个玩笑的问句,却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卿卿,你等我。”
可姜玥卿竟是没有等到这一日。
天意弄人,上一回是她失约,而这一回,是他。
一对有情人,再次失之交臂。
他们,各当了一回小狗。
31 斯人已矣(第一世结束)
31 斯人已矣(第一世结束)
开春,范家旧案重审,冤屈昭雪,皇帝为封他为陇右西平王,爵位要比当年西平郡王还要高了一阶,作为对范家的安抚,范嘉泽的两个妹妹,也被破得到了郡主的封号,享有食邑。
范家风头正盛,不怕姜侯不答应他们俩的婚事了。
范嘉泽风尘仆仆的赶回陇西郡,想要第一时间亲口告诉姜玥卿这个好消息。未料当他赶到白府的时候,斯人已矣。
白澔澜的院子挂满了白幡,昔日的翩翩君子此刻无比落魄,整个人泡在酒罐子堆之中,喝得烂醉如泥。
就在姜玥卿和白澔澜回到白府过后,白澔澜一反常态,开始关注起了姜玥卿,似乎打算和姜玥卿好好的过日子,不过却屡屡被姜玥卿推拒于门外,他也不恼,持续的向姜玥卿示好。
白澔澜的态度让文雪莹产生了危机感,几番作妖,被白澔澜给惩处了,她就此怀恨在心。
文雪莹蓄谋,只求让姜玥卿不得翻身,趁着白澔澜到临郡视察的时候,安把当年姜玥卿在礼佛路上被劫的往事捅到了老夫人和夫人面前。
如果只是空口白牙不足以采信,她还买通了当年参与营救的侍卫,那侍卫欠了赌债,拿了文雪莹的银两,昧了良心,淡化了白澔澜当日毫不犹豫选择了文雪莹的事实,只说她只身入了匪窝整整一日。
不仅如此,文雪莹还抖出了,白澔澜成婚这三年,不曾踏足姜玥卿的床笫。
白家老夫人本就昏聩又自私,否则也不会在当年默许白澔澜在成亲前纳妾,又在婚后纵容他宠妾灭妻。
在气头之上,老夫人又昏聩了一次,让身边的嬷嬷给姜玥卿验身。验身的结果显而易见,她都和初一十五有了夫妻关系了,自然不会是完璧。
成亲三年,不是黄花大姑娘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如果丈夫从没碰过妻子,妻子却失了清白,这便是大事了。
在世家大族的后院里,发生这样不光彩的事,婆家是有权把媳妇沈塘的。在白老夫人的观念里,姜玥卿已经被贼人玷污,不配为白家的宗妇。
姜玥卿貌美,白澔澜又对她起了心思,白老夫人深怕孙子的嫡子从一个失节的女子肚子里爬出来,遂一声令下,休书一封,准备将姜玥卿休弃归家。
姜玥卿被关在柴房里,白老太太已经发了话,次一日点卯前,便要把姜玥卿送回姜家。
这和文雪莹想的不一样。
文雪莹心中暗恨,她本以为老太太会直接动家法处置姜玥卿,谁知老太太对她是疾言厉色,遇到了姜玥卿却有几分的犹豫。1一〇3》796八貳1更多
即使姜侯不重视这个女儿,姜玥卿还有个成材的哥哥,如果人在他们家没了,终究是失了体面。
白老夫人休了姜玥卿的理由也给了姜晏宁体面,用的是无子,而非淫佚。
文雪莹知道只要姜玥卿活下来,白澔澜总是会再迎回她,届时她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白家在陇右这些年来混得风生水起,她虽然只是个妾,却过足了当家主母的瘾,为了保住地位,文雪莹恶向胆边生,决定永绝后患。
夜里,柴房的门吱呀的打开了。
姜玥卿瑟缩在柴堆旁边,手里握着一颗白玉球。
早晨,主院的人来势汹汹,她心中不安,顺手把窗边的白玉球取下,揣进了怀里。
握着白玉球,让她心里头安稳一些。
“你、你要做什么?”见来者不善,姜玥卿嗓子微微发颤。
“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文雪莹此刻已经有几分的疯癫。
一个扬手,她身后的护院便把绳子缠在姜玥卿脖子上,姜玥卿拼命地挣扎着,“嘉泽哥哥……”她的力气不敌几个大男人,为了求生,指甲都陷入自己的脖子里头了。
这声嘉泽哥哥气若游丝,文雪莹没听清,还道:“叫谁都没用,姜晏宁不在城里,谁会来救你?”文雪莹也是被逼到了绝境,狗急跳墙,这才对她下了毒手,就她所知,白澔澜已经打算要写放妾书了,她锦衣玉食了这些年,再回到奴籍,要她怎么活啊?
姜玥卿可以感受到,生命力逐渐在体内流失,她心中一遍又一遍呼唤着范嘉泽。
他们明明都要迎来好日子了……怎么偏偏就是无法守得云开见月明?
文雪莹也不是真傻,把人给勒死了以后,便把人给悬到了梁上,还让帐房模仿姜玥卿的字,写了一篇情真意切的遗书,说她失了名节,愧对家族,无颜苟活。
姜家毕竟是侯府,姜玥卿这一死,白老夫人也急了,只得急急召回白澔澜,本意是与他相商后续该如何是好?该如何平日侯府的怒气。
白澔澜在看到姜玥卿的尸体的时候疯魔了,非但没想着怎么帮白家掩盖逼死人的事实,反而配合姜晏宁对家展开了调查。
“祖母,当初是我丢下了她,是我们白家对不起她!”白澔澜这人得意了一辈子,向来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他哭得难过,白家老太太也意识到了,自己居然是被个小小的妾室给拿捏着了。
回想起那一年从佛寺回来以后两夫妻的疏远,老太太晕了过去,晕过去前喊了一声,“你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