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纭章问:“在哪?”

“晚点带你去看。”萧觉声看她,像和老友叙旧一样,熟稔又平和道,“你既来了,别急着走。方才我和几位将军商量了几个对策,我想请你帮我看看,怎么攻打邶丘才是最佳的选择。”

苟纭章知道邶丘地势复杂,对此很有兴趣,便暂时放下恩怨情仇,坐到他对面,期待地问:“怎么说?”

萧觉声倒了一点茶水在桌上,指尖沾了水,寥寥草草画出邶丘大致的地图。

“这里是渟江,这里是霄龙山脉,这里是丰泉河……”一一画出河流山脉后,他指尖在桌上点了一下,“这里是霄龙镇,第一个方式是趁夜渡江,从渟江往东,至霄龙镇,在天亮之前拿下霄龙镇,以此为据点,再往东攻进,这个方法最为迅捷,但是渡江风险大。”

“第二个方法,是从陆地攻打,分为三路,分别从上中下的位置,以合围之势,由小地方往邶丘的王都包围。这个方法虽扎实平稳,但要耗费的时间和军需是最多的。”

萧觉声说着,抬头看了她的神情一眼,见她听得认真,继续道:“第三个方法,全军从游禾关进攻,直接面对邶丘的天险之路,一路硬打进去。”

苟纭章沉思一会儿,手指叩了叩着桌面,道:“不如你先给我讲讲平丘军的情况吧,良将几位,都擅长什么对战?军里的步兵、骑兵、战车兵、水兵各有多少,粮草、军械,还有棉衣棉被准备如何?眼下已经过了中秋,天气马上就冷下来了,邶丘山林里昼夜温差很大,可马虎不得,失温是会死人的。”

“五位将军,有善水战、陆战、还有擅长山野游击的。其中有一位田将军,你说的这些问题,他在京都的时候向我提过了,所有军需都已备齐。”

“田将军?是田蔚将军吗?”

“正是。”萧觉声看向她,“你认识?”

苟纭章啊了一声,放心下来,点头道:“他以前是我爹手下的将领,做事一向稳健,少有败局。既然有他在,你没事多听他的就行,自己少做决定。”

萧觉声虽然武力超群,但论带兵打仗,还是老将更有经验。

他自知自己的短板,并不因此觉得没面子,“我知道,你放心吧。”

苟纭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问:“按陛下的打算,是准备完全拿下邶丘,将其吞并入我朝的国土,还是?”

“邶丘这一块地方,是很好的防御之地,不是吗?”萧觉声与她对视一眼,微笑道,“邶丘紧挨着辽国,我们若拿下邶丘,就多了一道屏障,将来辽国若再起动乱,也得考虑这一处的制约。”

这样,可谓为江东分担几分压力,江东也不用这么紧张辽国。

苟纭章想了想,道:“但你们这一次,也得小心邶丘通辽。邶丘小国毫无骨气和信用可言,等他们失势,未必不会向辽国寻求帮助,而辽国为了自己的边防,恐怕也不会坐以待毙。若是辽国掺和进来,战况就复杂了。”

第75章 挟松子

萧觉声瞧着她,狭长的眸子里有清明的亮光,唇边不自觉勾起一点的笑意,“还是你想的周到,辽国与我们为敌,定会横加阻拦,这事我会和其他人好好防备的。”

苟纭章作为前辈,好意宽慰道:“辽国重骑射和弓弩,在邶丘多山林的地区未必放得开手脚,你也不必太紧张,放好心态就行。”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吗?”萧觉声忽然问。

苟纭章沉思一会儿,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我第一次打仗,一共亲手杀了二十八个人,手起刀落,没有一点犹豫。因为我知道如果对方不死,死的就是我,被践踏的就是我们的土地,被欺凌的就是我们的百姓。”

也许她这个人天生就适合在战场上,她对敌人,不会有一丁一点的仁慈和动摇,因为她清楚,战争,硝烟和鲜血之外只有两个结果,战胜和战败。

他们苟家人,生来就是这个使命,她也信奉这个使命。

这是与生俱来,无法从骨血里剥离的。

萧觉声不知想起什么,只是看着她,缄默无言。

她第一次上战场,是十六岁的时候。那时她父亲裕王刚过世不久,辽国得知消息,趁机举兵发难,而苟纭章临危受命,即使毫无经验,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战场。

那时,听闻江东的战况,他常常辗转反侧,梦里总会见到她受伤了,甚至死了。

苟纭章对上他复杂的目光,疑问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萧觉声看着她越来越尖的脸,上下打量,不过几日不见,她竟消瘦许多。

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苦头。

她在江东的地界上,也会吃苦头吗?

见他迟迟不应答,苟纭章又偏过头,清了清嗓子,“松子在哪?”

“在琰王府。”萧觉声问她,“你想现在就去看?”

“不然呢?”苟纭章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不客气地反问,“你以为我专程来看你一趟的?”

“那走吧。”萧觉声跟着站起身。

苟纭章奇疑地看他,“你也去?起兵拔营在即,你一军主帅不在军营,这不合适吧?”

“无妨,事情已经吩咐下去了,暂定明夜拔营,我去一趟就回来。”

俩人前后从营帐里出来,不远处谢无恙和另外两位将军路过,三人瞟了一眼,只当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地径直路过。

没待俩人走远,三人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谢将军,这是咋回事?不是说谨王和宁瑶郡主感情不睦,已经和离了吗?怎么还过来见面呢?”宋将军挤眉弄眼地问道。

还从营帐里出来,着实可疑。

“嗐,又不是在大宅院里,都是行军打仗的将帅,虽然和离,但还是免不了要打交道的嘛。”杨将军打圆场道。

“你俩懂什么。”谢无恙啧了一声,摇头叹息,“你们不懂。”

俩人拧眉,“你懂,你倒是说说。”

“不说不说。”谢无恙摇头,神神秘秘道,“我可不敢瞎说。”

身后窃窃私语十分明显,苟纭章几乎是一个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瞥了萧觉声一眼,“他们这么八卦你,你也不管管?”

“我大度。”萧觉声淡道。

苟纭章哼了一声,顺口接着他的话说:“大腹便便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