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斥候回报,裴延山的主力已抵达北麓河谷。”谢无恙快步走来,铠甲上的雪花簌簌落下,“比我们预计的早了半日。”

萧觉声的目光投向远处被雪覆盖的山峦轮廓,问他,“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就绪。”

“好,你带三千轻骑出发。”

谢无恙率领的三千轻骑消失在雪幕中,风声中隐约传来的马蹄声逐渐远去。

临近日升,风雪更甚。

萧觉声立于阵前,铁甲外罩着白色披风,在渐亮的天色中几乎与雪原融为一体。他身后,十万沨平军严阵以待,长枪如林,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远处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辽军如潮水般涌来。为首的将领身披黑甲,胯下战马通体乌黑,唯有马额上一缕白毛如同刀疤,正是辽国大元帅裴延山。

“报!”斥候飞驰而至,“谢将军已得手,辽军后方山林起火!”

几乎同时,辽军阵中传来一阵骚动。萧觉声眯起眼睛,看到敌军后方升起滚滚浓烟,在纯净的雪原上空格外刺目。

裴延山举起右手,辽军立刻停止前进。即使隔着一里,萧觉声也能感受到对方鹰隼般的目光正扫过。

“弓箭手准备。”萧觉声低声命令,“等我信号。”

两军对峙的寂静中,只有战马不安的响鼻声和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战鼓轰鸣,打破了雪原的寂静。几乎同时,裴延山也挥下了手臂,辽军的冲锋号角响彻云霄。

黑潮般的辽军骑兵开始加速,马蹄激起漫天雪雾。萧觉声冷静地计算着距离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放箭!”

漫天箭雨从沨平军阵中升起,黑压压地遮蔽了黎明的天空。辽军骑兵纷纷举盾,但仍有数十骑中箭落马。箭雨过后,冲锋的势头只是稍减,铁骑洪流继续逼近。

“右翼后撤!”萧觉声高声命令,“左翼坚守!”

沨平军的右翼开始“慌乱”后撤,阵型出现了明显的缺口。辽军骑兵自然向这个缺口涌来,如同洪水找到了堤坝的薄弱处。

萧觉声目光凛然。他举起红色令旗,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

刹那间,看似溃散的右翼士兵突然向两侧分开。冲在最前的辽军骑兵还未来得及高兴,战马就纷纷踏空。

看似平坦的雪地下,竟是萧觉声命人连夜挖掘的陷马坑!前排骑兵人仰马翻,后方的冲锋阵型顿时大乱。

“杀”

随着萧觉声一声令下,埋伏在雪中的两千重步兵突然跃起,直直杀入混乱的辽军骑兵中。长枪从下而上刺穿马腹,战斧劈开骑兵的腿甲。

当太阳终于完全升起时,雪原上已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鲜血融化了积雪,又在低温下重新凝结成红色的冰。

沨平军打法激进凶悍,像见了血腥的狼群,步步紧逼,非要把辽军啃食干净不可。

裴延山惜命,不愿在此地赌上小命,竟兵败而走,果断从齐山城撤离。

而后,沨平军迅速占据了辽国齐山城,并以此为军事指挥中心,持续向辽国进发。

连绵的山河江流之间,处处遍布骸骨,冰川雪地,鲜红的血渗透其中。

大军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如今已变得光秃秃的,树木被大肆砍伐,做成护栏、船只、箭矢、又或者当成柴火烧了取暖。

无辜的百姓们受到了牵连。他们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园,四处逃亡,流离失所。

硝烟弥漫在空气中,房屋被烧毁,农田被荒废,一片荒芜景象。昔日的繁荣与安宁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疮痍和无尽的苦难。

大央和辽国的战场之外,羌族部落见局势混乱,蠢蠢欲动,想浑水摸鱼,分一杯羹,于正旦新年向江南南边发起战事。

江南不得不抽出部分兵力,与羌族迎战。

原本不足以对抗二十万辽军的兵马再调走一部分,江东军和江南军加起来,只剩下十万余人,局势岌岌可危。

好在苟纭章早有预备,当即向各州军发出求援战报,不过三天,各州军零星的兵马都逐渐向孟河关聚集,勉强凑够了十八万兵马。

北风狂卷,枯叶和雪花在空中飘荡,打在将士们的铁甲上,发出细密的声响。孟河关内,本该是张灯结彩的新年时节,此刻却只有战旗猎猎,刀光映雪。

军营里,没有红灯笼,没有爆竹声,只有沉默的士兵擦拭着染血的刀刃。

炊烟从营帐间升起,却不是为了年夜饭,而是为了给伤兵熬煮汤药。

苟纭章站在山坡上,望着灰蒙蒙的天际,远处的葭静关城头,辽军的旗帜在风雪中翻卷,刺眼如血。

“宁瑶郡主。”

陆平锦走到她身边,目光沉着,遥望葭静关的方向,“几次游击突袭都没有效果,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他短时间内突逢噩运,不知不觉间性情大变,再没有当初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

苟纭章擦了一把脸上的霜雪,言简意赅道:“继续整军训练,三日后,发起总攻。”

“有几成把握。”陆平锦问道。

苟纭章看了他一眼,“十成。”

陆平锦愣了一下,表示质疑:“当真?”

“要么死,要么活,真和假,就看你怎么选择,怎么做。”

苟纭章撂下这么深奥的一句真理,策马转身离去。

陆平锦追上她,诚心发问:“我应该做什么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