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殊华，抿紧唇，狠心转身离去。

殊华没有听懂她的话，但看见她要走，忽然就慌了，用力地挣扎起来。

“啊没事，没事，娘亲很快就回来了。”宁芬抱着她哄道，“殊儿要乖乖的对不对？不能让娘亲担心呀……”

殊华急得伸手朝苟纭章的背影抓去，见她越走越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彷徨无助地呼唤着她。

“娘亲……娘亲……”

苟纭章走到院子，听到身后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哭声，脚步一顿，掐了掐手心，忍着没回头。

第181章 风云变

风雪中，萧觉声牵着黑风站在门口。

苟纭章已经擐甲持戈，带了几个侍卫，迎着雪快步走出来。

“就知道你没带披风。”萧觉声神情无奈，走到她跟前，将手臂上搭着的枣红色披风展开，小心为她披在肩上，低头为她系紧带子。

他低下头，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眼尾，眉宇舒展，笑了笑，“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我知道。”苟纭章面色轻松，眼中带着明亮的光，朝他抿唇一笑，“记住了，你可不要输给我！不然我可瞧不起你……当然，最重要的是，你要保护好自己。”

“放心吧，不会给你勾搭别的男人的机会。”萧觉声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凶狠，“不准和范子兼眉来眼去，不然揍你。”

“敢乱想，我才揍你！”苟纭章扬起拳头，朝他肩膀捶了一下。

萧觉声笑了笑，眸光晦涩，心下随着乱飞的雪浮浮沉沉，他俯身抱住她，“记得想我。”

平静的空中扬起了风，雪花斜飞，瞬间在彼此的鬓发间沾了霜白。

“殊儿哭得厉害。”苟纭章哽了一下，握紧他的手，随后又松开，“你快回去哄哄她吧。”

“嗯。”萧觉声点点头，“你保重。”

“你也是。”

苟纭章说完，最终深深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马。马蹄踏碎积雪，溅起细小的冰晶。走出很远，她回头望去，那素白天地间，玄色身影依然立在府门前。

萧觉声远远望着她，压抑的眸光中，唯有眼神将她的模样牢牢锁住。他不受控制地追上前两步，朝她大声道：“苟纭章，一定要回来！”

“知道了！”苟纭章朝他挥了挥手，甩开缰绳，策马向前奔去，迎着风雪，笑着低声唾弃，“真是啰嗦。”

茫茫天地间，她枣红色的披风翻飞不定，像逐渐熄灭的火焰一样，越行越远，直至不见。

平昌三年，十二月十五日。辽军无视和平停战协议，悍然对江南发起进攻，这次的主帅，不是什么小将帅，而是三皇子高诤。

在此前半个月，辽国皇庭内乱，三皇子高诤与贵妃苗氏密谋发动宫变，逼迫辽皇帝写下传位诏书，将大皇子一党下狱，并以大皇子的命胁迫大元帅裴延山，命其镇守在与沨平相邻的边境，裴延山是大皇子的亲舅舅，他为了保住外甥的命，不得已妥协。

高诤夺权之后，不急着登基，反而屯兵西南，迫切地开疆拓土，以此巩固自己的威信和地位。

辽国穷兵黩武，故四处征战，高诤更野心勃勃，想做辽国史册上的千古一帝。

大央地广物博，土地肥沃，辽国垂涎多年。这次只要攻下江南，便可往江东、江西进攻，一路打到京都，将这片膏腴之地收入囊中。

辽军兵临城下，贺王陆闻令收到宁瑶郡主的来信，早有防备，收到斥候军报，立即点将迎敌。

可他没想到对方足足带了二十万兵马，乌泱泱的一片，似天大的乌云压顶，从远处飘到飘来，覆盖在葭静关上方。

贺王带着手下兵将拼死抵挡，也只挡了一天的时间，城破之际，他浑身中箭，战死在城楼之上。

贺王战死，世子陆平锦来不及悲伤，因为二十万大军向孟河关进发了。

历来两国交兵，不杀俘虏和无辜平民百姓，可高诤心狠手辣，歹毒至极，一路烧杀，所过之处，人畜不留、寸草不生。

孟河关之内，便是贺王府坐落的云州城，城内住有数十万百姓，河道和陆路四通八达。若是孟河关沦陷，后果不堪设想。

陆平锦临危受命，咬牙穿上战甲，亲自带兵苦守城门。

生死关头，他顾不得什么尊严，拉下脸面，咬破手指写了一封急信，恳求江东能够出兵驰援。

大雪簌簌地下，却掩盖不住满地的血水和残骸。

陆平锦从小锦衣玉食，历来眼高于顶，自诩儒将，吃喝用度无不精致。从前几次上战场，常常嫌弃军中条件太艰苦，要穿得干净，吃得干净，因此受了他爹好几次唾骂。

可这一次，他愿意睡猪圈，吃泥土，只要有人能来救一救江南。

高高的城墙在震颤，墙外头的辽军如同过境的蝗虫，看着城内饱满的血肉，越发兴奋，欢呼着要饱餐一顿。

陆平锦没有什么将帅才能，面对庞大的敌军，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死守不退，谁敢退，谁就死！”

他声音沙哑发抖，形容狼狈，实则没有什么威慑力。

可城墙上和墙内的将士都没有人后退。因为他们退无可退，身后是他们的父母子女，兄弟姊妹，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他们没办法退。

远处，辽军战车上的主帅遥望孟河关，嗜血狠毒的眼中，有势在必得的快意。

对辽国来说，江南已经是一处好地方了，这里的粮食比辽国多，有山有水，有黄金珠宝，也有美人娇儿。

更不要说京都，是何等的繁华，那里的宫殿金碧辉煌，如同天宫一般美丽。那是辽国世世代代的绮梦，他做梦都想要得到这样一片土地。

随着高诤挥旗，一声令下，辽军攻势愈发猛烈，万千云梯攀涌而来。

“砰砰砰”

攻城车一下一下地撞击城门，震得地动山摇，城墙上的灰土阵阵落下。

厮杀声震耳欲聋，陆平锦站在城墙内，手上不知沾了谁的血，手心黏黏腻腻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关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