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几位师弟齐齐喊了他,抱拳见礼,几个有收弟子的身后也都跟了一队人,对着他行弟子礼。

「不必拘束,都起来吧。」寒霁月眼中盈着笑意,视线不由自主飘到离他最远的七师弟不离身上。不离今年叁十六了,虽然修者容颜不老,看着都不过是双十年华的模样,可在一众师弟与弟子中,他真正属于青年人的锐气还是耀目。就连他的五官,也是刀裁般的明晰,俊美得太过鲜明,额心鲜红色剑纹形似红莲业火,明明极圣洁而危险,却为他添了几分勾人的气质。

虽然寒霁月说了让他们不必执礼,不离却还是以几近执拗的姿态挺直背嵴、低着头,反显得叛逆又僵硬。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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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告状

7-07T00:00:00

寒霁月心中一叹,转而与掌门四师弟薛千韶谈话,让他将太鲲山近来发生过的大事道来。但四师弟性子向来过于认真,张口一说便是半个时辰,饶是寒霁月好耐性,难免还是被他钜细靡遗的报告弄得发闷。

就在老叁樊亮开始打起瞌睡、将要一头栽到蓆子上的时候,不离陡然起身拔剑,「铮」的一声剑鸣惊起殿中所有人。

「七师弟,你这是──」老四薛千韶立即戒备地站起来,但不离迳自越过他,走到了主位前,一把扯住寒霁月的手,冷冷瞟向他四师兄说:

「大师兄要休息了。」

众人心中都想着:他要休息,你拔剑做什麽?接着不约而同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比斗。

寒霁月也是一愣,却并未反抗,任由不离把他拉上剑,两人就这麽御剑扬长而去。

留下太鲲山众人瞠目结舌,在太一大殿中面面相觑。樊亮刚惊醒过来,发懵了一会才说:「咱们……是不是该追上去?」

「叁师兄要是敢,大可以追上去。便劳烦叁师兄走一趟了。」掌门薛千韶汇报被中断,语气略带不满地道。

「不要不要,老七太可怕了,他现在已是金丹大圆满了罢?我可不敢惹他。要不老四你去?」樊亮打了个哆嗦,老七连大师兄都敢打,平时自然也敢向他们几位师兄「讨教」,虽然说着有些丢人,但不离的剑术天赋着实惊人,就算修为仍有优势,元婴初期的樊亮自忖,自己如今也只有被老七压着打的份,当然不愿应下。

被称作老四的薛千韶瞥了他叁师兄一眼,语气平板地道:「我花了叁百年才勘勘晋升到金丹后期,摸都没摸着结婴的门槛,叁师兄没忘罢?」

樊亮被他看得尴尬,只得结结巴巴道:「那、那让老五或老六跟着去?」

众人:「……」

薛千韶想着,五师弟这才快要金丹中期,六师弟才刚结丹,这麽狠心的吗?

五师弟怯怯开了口,道:「可、可最重要的事还未告诉大师兄呀,七师弟他进境快得吓人,怕是早已生出了心魔……」

樊亮和薛千韶沉默了下来,最后一起看向老五道:「不如你去说罢。」

老五:「……」我方才为何要开口?悔呀!

这一头,不离已带着寒霁月回到菡月居,挥退要迎上来行礼的一干弟子之后,便替寒霁月关上了房门。

菡月居陈设素雅,也并不薰香,唯有外头种了几株木莲树澹澹飘香,花影在窗櫺外摇曳,光影跃动着映了进来,抚上寒霁月的脸颊和月白大氅。

回到自己住了几百年的居所后,寒霁月神态更加放松,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也不像在大殿时那样端肃。他舒出了一口气之后,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肩颈,没话找话般随意道:「多谢你了。四师弟也真是,明明已是掌门,却事事要向师尊与我汇报分明才肯安心……」

寒霁月其实生性随和,几乎有些不拘小节,只是师尊长期闭关,他在门内作为大师兄,似乎就得搬出尊长般严肃模样,方能安定人心,可这样的拘谨并不合他的性子,多少还是会感到吃力。

不离站在门边没有接话,半晌,他从门外接来了灵茶和灵果,默默端进来放到寒霁月手边。

寒霁月也并未介意,他七师弟向来是知道他性子的,所以他便续道:「不离可是有话要与师兄说?方才见你一直低着头,像是憋着话的样子──」

话还未说完,一双手就探到了他的脸侧,寒霁月微微一愣,发现不离已沉默地凑到自己身前,难辨喜怒的黑眸直直望了进来。

寒霁月神色不变,玩笑道:「莫不是我说你不肯正眼瞧我,你要作一次补回来?」

不离却轻瞪了他一眼,责难道:「炎毒未解。」

寒霁月向后退了一退,微微耸了肩,道:「已经无甚大碍了。」

他这一耸肩,鬓边几绺长髮便蹭到了不离的手上,带来轻微的痒,不离即刻缩了手,感觉自己的双耳烫热起来,视线也垂了回去,压低声音道:「师兄为我如此,不离惭愧。」

要不是他身上累积的丹毒和火系天灵根体质,溷杂成了此种难解的炎毒,随后又转移到师兄身上,他师兄也不必为治疗炎毒如此奔波。

寒霁月听他如此说,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便抬手摸了不离的头,安抚道:「我是大师兄,太鲲山也唯有我是冰系天灵根,正好便于压抑炎毒,合该如此。」

不离抓着玄色袖口的手指紧了紧,终是只能吐出一句话:「我的修为已至金丹大圆满。」也就是说,只要準备妥当,他很快就是全修真界最年轻的元婴。

所以,师兄能不能别再把他当小孩子……

寒霁月却是没意会过来,又揉了揉他的头顶,温声道:「甚好,修为眼看就要赶上你叁师兄了。只是也不可太躁进,生出心魔可就不好了。」

早就生出心魔了。

不离瞳中红光一闪而逝,撇了撇嘴角,却还是贪恋师兄的称讚,不打算说话。

寒霁月瞧着他这副低眉顺目的模样,确认了不离还是与先前相同,并未因为自己失手重伤他而生出嫌隙,心中才终于安定下来。

心念才定,又浮现其他情绪。很奇怪的是,他在离山之后,虽然偶尔也牵挂着不离,却也只是在夜深人静时一念而过,顶多在书信中稍带问候几句,如今人在眼前了,心底却骚动起来,彷彿十年来的思念凝缩在一刻涌上,不由自主就想开口问他伤好全了吗?修为进展如何?……诸如此类一见便明白的事,却也只能把那些废话悉数吞回去。

寒霁月收回手,眼神一闪,不知又想到了什麽,忽道:「待你结婴之后,也该自己有个院落了,你可有看上太鲲山哪处?」

不离心中一惊,那抹血红色光芒再次跃上眼瞳,几乎控制不住,只得很冒犯地拥住寒霁月,闷声道:「师兄嫌烦,想赶我走了吗?」

「你这话怎麽听的?」寒霁月愣了下,才轻轻回拥,一面拍了拍他的背,一面笑道:「你还想住在菡月居,自是没什麽不可,只是怕委屈了你。」

他却不知,不离正在他怀中悄悄调息,一点一滴压下心魔的影响。

半晌,不离才又回道:「不委屈,我想一直在师兄身边侍奉。」而且只有他,最好连师兄的弟子都全赶出去。

讶于不离忽然说出口的话,寒霁月先是一愣,心底缓缓浮现滋味难明的感叹。当年不离才八岁,受到崔家百般迫害,连姓氏名字都舍弃了,与崔家恩断义绝。寒霁月将他带回了太鲲山,另取一名,本意是想收他为徒,师尊却在那时掐指一算,摇头道两人不是做师徒的缘份,反而久违地多收了一个徒弟。

这就是为何连六师弟,也比排行第七的不离大了一百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