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的心一沉。他知道师兄是会伪装的,可师兄在他面前总是会有更多松懈的破绽……无论如何,寒霁月的反应和他希望看到的,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又或者是,这样的话他平日就常说,师兄已经听惯了?不离暗想。还是说,他应该要尝试更加直接的行动,比如……

他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师兄的唇,随即歛眸,不敢再深想。

老叟离开甲板后,寒霁月先行回到舱房,不离却招来了掌门的心腹弟子,向他们细细吩咐了赴宴的相关事宜。叁名掌门弟子心中惊疑,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得连连称是,背后却冒着冷汗。

到了最后,其中一名弟子才挤出一句:「七师叔如此布置……不会太过吗?」

不离冷冷盯着他半晌,冻得那名开口的弟子几乎想当场拔腿跳船,方道:「照我吩咐就是,除非你们安排不当,否则责任只在我。」

叁名弟子不敢再有异议,连忙一拜,道:「谨遵师叔教诲。」

酉初时分,寒霁月与不离脚踩各自灵剑,到访玲珑阁的灵舫。灵舫比太鲲山的巨型灵船小了十倍不止,整体以暖橘黄色的木材搭建而成,看着像是桃花心木,无论是船型或其上摆设都相当奢华,甚至有些奢靡过头,四处都挂满异域风格的帐幔与奇巧灵石串成的珠帘,像是恨不得把所有人间精巧事物都塞上来似的。

灵舫正中开辟成一间宽敞花厅,相当适合设宴,几乎占了灵舫上七成的空间,从这点就足以看出灵坊主人的好客。

不离掀开花厅门前的最后一层帐幔,让寒霁月先入内,自己随后跟着进去。一抬头,便见到了主坐上青年外貌的男子,他将上半部的墨髮编成细辫,向上梳到紫玉冠裡固定,细辫末端还缀了不少珠饰、铃铛一类,再加上他一对细长双眼中的金色妖瞳,一见便知是名化了形的妖族。

他的衣着倒又是人族修者的模样,天青色袍子绣纹雅致,外头还罩着一层纱衣,看上去颇有几分文人墨客的样子,手中甚至真拿着了一把画扇,一下下地搧呀搧。

那青年男子见两人进了花厅,便笑着道:「久仰了,不离道君。在下玲珑阁主柳墨清,多谢道君赏脸赴宴,我已备了最好的歌舞、菜餚与陈年佳酿,绝对不会让道君失望。」

不离答道:「阁主客气了。」

柳墨清抬手,让一旁的侍婢引两人入座,一边道:「道君竟还带了伴来,真是可惜了。我準备的妖族美人可要失望了。」柳墨清眯着狭长的眼,望向寒霁月,续道:「这纱帽下的少年,定也是一位美人,光闻着就很香,道君真是有眼光。」

不离听了这话,面色立刻冷了下来,但他并未立即发作,而是先将寒霁月请到比自己尊贵的位置上,才沉声道:「阁主慎言,这位是我师兄。」

「咦?怪不得你的灵力也是太鲲山一脉的味道。」柳墨清对寒霁月如此说道,仍是一副从容模样,似乎也不觉得罪了人,又笑嘻嘻地接言:「失礼了,那麽这就是一位道君或者仙君了?」

站在一旁侍奉的柳十四咳了几声,急匆匆地插话:「阁主您不熟悉人界风俗,平日生意也都撒手丢给我等打理,还是少说几句吧!」

这话虽然听着是在责斥柳墨清,其实是给他解围的。

柳墨清却道:「我又说错什麽了?不是让你们好好替我改正过来吗?说吧。」

柳十四踟蹰片刻,终究还是屈服于柳墨清带着邪气的笑,答道:「人族风俗不似妖界开放,您满心以为那位仙长是道君的伴侣,是相当失礼的事,在人界,师兄、师弟身份近似亲手足,怎麽会是您以为的那种关係?」

不离听得心中一跳,拳头握得更紧。

柳墨清仍不解,又道:「真是亲手足又如何?妖界裡不遍地都是手足结亲吗。」

柳十四流下冷汗,心想阁主您还是闭嘴吧!

柳墨清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看着属下似乎不想再向他解释了,只好搔了搔头,举起酒杯道:「我实在不通人界礼俗,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了,我先自罚一杯!」

说罢,他便痛痛快快地乾了一杯,脸上的笑靥却像阳光一般,爽朗得使人生不出半点恶感。

不离的脸色仍有些不虞,柳墨清却续道:「那这位师兄如何称呼呢,我记得韩小五有两位道君师弟、一位道君师兄,再加两位仙君师兄,以及一位化神期的大师兄,您至少该是位仙君吧?」

寒霁月浅笑着,澹澹道:「阁主不妨猜一猜,我不会轻易告诉您答桉的。」

柳墨清像是被勾起了玩性,将扇子一挥,道:「给我一些时间,在今日特意準备的大菜呈上来之前,我定能猜得出!」

寒霁月道:「那我就候着阁主的答桉了。」

不离蹙眉,悄悄瞄了一眼寒霁月。他不太明白师兄这是什麽意思,难道想要借自己的身份和玲珑阁主交换什麽?可听师兄不紧不慢的平澹语气,却又让他不敢完全肯定这个猜测。

-待续-

断在一个稍微有点不上不下的地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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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七、鸿门宴

7-22T00:00:00

柳墨清闻言抚掌大笑,接着道:「有意思。先上歌舞好酒吧,还是二位要茶酒或者茶?韩小五先前推说他不能喝,莫不是你们太鲲山有什麽规矩?」

不离本想推拒,寒霁月却道:「是没有这规矩,想来是韩歛对阁主胡言了,请阁主莫见怪。」

「我就知道是他骗我,无妨、无妨。」柳墨清倒也不恼,反而露出愉快的神色:「这麽说,二位是能享用佳酿的了?」

寒霁月道:「来吧,我也许久没有机会嚐到酒味了。」

柳阁主很高兴地拍了拍掌,酒盏随着他的示意被侍女们奉上,一队舞孃与乐伎也缓缓踏入场中。

不离趁此时悄声问:「师兄能喝酒?」

寒霁月道:「幼时在寒村,村人都习惯喝些烈酒暖身,我虽许久没沾,应该还是能的,你不愿喝就少沾些,无妨。」

不离听罢颔首,眉头却皱了起来。

可为什麽要喝?从方才开始,他就猜不大出师兄的目的。

歌乐起,众舞孃身着异域风格的绫罗纱衣,莲步轻移,身段像是柳条一般,说多软就有多软,一个个美目流盼,并无半分羞涩之情,十分吸人目光。柳墨清自己看得颇起劲,过了一段时间才重新留意两位宾客。

寒霁月戴着纱帽,神情不好判断,不过看他频频啜饮杯中物的模样,看样子对灵酒是满意的。他不时也动筷挟一些小菜到不离的盘中,劝他可以多吃些。

再看不离,他目不斜视平视前方,好似是在欣赏歌舞,但眼珠连动也不动一下,眼神亦是半点波澜也无,反而只在寒霁月为他布菜时才有反应,就好像把舞孃都当空气似的。

柳墨清先是不解,接着逐渐无可自拔地观察起二人的互动,既迷惑又感到有趣。

他不知道师兄弟之间的互动该是怎样的,只觉不离道君对他师兄相当恭谨,就好像柳墨清自己身边的小厮一般,或者耐心倾听并回应适当的一两句话,又或是赶在伺候的侍女动作之前,为寒霁月送上一条帕子等等,看似只是巧合,其实这得要他的心神未曾离开过寒霁月身上,才能真正做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