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如果我真没发现家里的温瑞是假的 ,你打算怎麽办?”温海林想听听温瑞的真心。对於这个问题,温瑞沈默了一会儿,而後老实回答:“可能就这麽用顾瑞安的身份活下去吧。”他听到温海林在他上方叹息,他抬头看他,笑容里带著狡猾:“但我知道你不会这麽迟钝的,破绽太多了,例如被绑架的我是怎麽拿到手机的呢?我的玉挂件怎麽会就正巧落在你带我去过一次的赌档那了?”温瑞早就帮温海林算计好了一切:“更何况,顾瑞安和我像是像,可到底还是有差别的。等他伤好齐全了,你难道还能忍著不碰?到时候,你一抱一摸,不就全明白了?”

温海林却不这麽乐观。要不是他多心,对比了温瑞和顾瑞安的DNA,他不见得这麽快能发现破绽。温海林垂眼看著温瑞在自个儿眼皮底下叽叽喳喳,不由失笑。温瑞把他想得如此万能,却不知道,只要温瑞伤了根毫毛,他就跟刚出社会的愣头青似的,毫无判断力。

说到底,他有多爱他,温瑞永远都不明白。

猫腻26

第十二章

温海林以为温瑞闹完这一出,就算整完了,谁知这才只是个开头。等两人在床上腻歪完了,温瑞才出正菜。他帮温海林简单收拾衣服,温海林正在穿衬衫,略抬头系领口最上面那颗扣子,低声让他别忙整理,温瑞当然不听他的,手脚麻利的把温海林的东西装箱了。等温海林穿戴整齐里,把行李箱往人手里一塞说:“你可以走了。”

拿著行李箱的温海林明显一愣,温瑞在肚里嘲笑他,面上却云淡风轻地:“您回家路上小心开车。”

温海林半天没消化过来,温瑞是怎麽个意思,他眉头一皱:“你呢?”

“我住我家呀。”温瑞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和您住一辈子吧。”言下之意,是要分家了。

温海林一下子就炸了,他摔了箱子,一拳捶在床板上。那床铺有些年代了,闻声裂开。温瑞被这一声响吓了一跳,却抿著嘴唇不说话。

“温瑞!你什麽意思。”温海林失态的时候不多见,这个月却屡屡失态,他把人逼到墙角,抵在墙上。

温瑞撇开头不想看温海林,却被强迫与他对视。温瑞叹了口气,看他的眼神很坦然:“你是我的爸爸麽?”

温海林被这毫无由来的一问问得心烦意乱,他冷眼看著,等著这温瑞说出更多惊天动地的话。

温瑞说:“从今天起,我只想你是我爸爸,这样,够明白了吗?”

温海林头一回觉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温瑞任性得一会儿一个主意,这才刚从床上下来呢,两人身後的床铺都是乱的,温瑞就急著和他划清界限。

温海林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确保自己能不动手把眼前的温瑞掐死,但深呼吸显然没法帮他排解心中的怒气,以至於问的那句“为什麽”都有点抖。

温瑞有点同情他,说出口的话却一点没有管温海林受不受得住。“您和我一起多少年了,您身边有断过人麽?”

温海林没想到温瑞会说得这麽直接,他想说什麽为自己辩解,温瑞却没给他机会。“论情人,您有我没我都一样,所以我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对於这方面他偏执、斤斤计较,可温海林却大大咧咧、毫不在意。温瑞心生倦意,连眼底都透著疲态:“和您在一起,我成天的不痛快,只要一想到你对我做的事情,你对别人也做过,我就觉得相当恶心。”温瑞皱著眉头,他的语调低沈,不愉快全写在脸上,每一句话都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其实这话我很早就想和您说了,但您没给我的机会。”

温海林看著温瑞疲惫绝望的样子,突然很心疼,他伸手去摸他的头发,却被轻轻地躲开了:“我真的很累了。”温瑞又一次明白地告诉他。十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觉得累。最初的时候只是因为频繁的性接触而累得腰酸背疼,可是後来,温海林渐渐地不那麽频繁地回家了,偶尔回来也不见得会抱他。其实就算顾雅不说,温瑞也明白的。他的枕边除了他,总还是会有其他人。他也曾挺努力过,努力地讨他欢心,再疼也只是在他耳边轻轻地哼哼。温瑞试图用不作为地承受来挽留住温海林的心,可是现实狠狠地打醒了他,告诉他这是行不通的。温海林或许最爱他,可是永远不可能只爱他一个人。

温瑞觉得累。他不想再这样无谓地纠缠下去了。他也已经不是小孩子,如果温海林不能放过他,难道他就要任凭自己在疲惫、猜疑和痛苦中耗尽这一生吗?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和温海林过一辈子,但是流连花丛的温海林让他觉得害怕和绝望。人都是会老的。谁都不能保证,在温瑞的眼角渐渐浮上皱纹,身体也不再柔软的时候,温海林会不会遇上更好的,并为此,轻易地放下他。

温瑞对自己没有信心。挣扎了十几年,现在他想要放弃了。尽管不舍,但至少现在还能做父子,总比在以後漫长的光阴里磨尽感情後,被狠狠一巴掌拍开,做陌路人来得好。他至少偶尔还能躲在温海林的怀里撒娇,喊一声“爸爸”。

温瑞低落的情绪,让温海林心疼得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他。他用手撑著墙壁,在温瑞的上方造成一片浓重的影子:“瑞瑞。”温海林叹息一般地喊他的名字。温瑞忍不住,抬起湿润的眼睛看他。其实,他害怕的原因,说到底都基於他自己是这样地爱著温海林。他想要独占他,让温海林只属於自己。这样近乎绝望的贪婪,在每一个温海林不在的夜晚,都疯狂地折磨著他。温瑞像个精神病的病人,他流著泪,颤抖著去摸温海林的脸,又一次轻轻地向他抱怨:“我好累啊,爸爸。”

温海林心疼得不敢去碰温瑞,只能随他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胸膛。温海林感觉到了温瑞久违的泪水,听著温瑞低声抽泣的声音,他没办法不痛恨以前的自己为什麽这样迟钝。竟然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伤温瑞伤得这麽深。温海林不想放弃,他想要补偿的,可是无论他怎麽保证,温瑞都只是沈默著流泪。

一次行窃,终身是贼。温海林的心一点点地沈下去。他开始和温瑞一起,觉得绝望。

猫腻27

但不管怎麽样,把事情挑明了说,终究还是有好处的。接下来的日子,温海林的应酬明显少了很多。他小心翼翼地维护著他与温瑞之间的这份平衡,生怕一不小心,又让温瑞往歪了想。以致有一天,公司里的女主管打电话来,温海林都要回头和温瑞解释:“公司的人,是来请示年终会议的。”温瑞正在吃饭,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温海林挂了电话,又再次解释:“真的是同事。”温瑞一脸的莫名其妙。等到温瑞的脑门上都快浮现出“关我屁事”的大字了,温海林才放心地长舒一口气。

温海林的小心翼翼,温瑞看在眼里,却不多说,他依旧固执地坚持著自己的主张,每每到了要上床睡觉的点,无论温海林明示暗示地想留下来,他都是客客气气地送客。这种刻意保持的疏离,让顾雅都忍不住要给温海林喊屈。

“温瑞,你爸近来是真的惨。”温瑞和顾雅的关系本身就亲近,加上上回,他又欠了顾雅那麽大个人情,於是两人越走越亲近,顾雅成了他屋里的常客,说话也越来越不注意,整个嘴上没带门的。温瑞给她倒茶,听她继续说:“现如今他是煎熬备受,连我们这些女秘书都想著避嫌呢。”顾雅看温瑞咧嘴笑著,感叹道:“一物降一物,我看温先生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温瑞不置可否喝自己的茶,心里估摸著顾雅拿了那人多少好处,怎麽回回来,变著法得给自己灌迷魂汤,可嘴上却少不了忽悠:“我哪有那本事,他也老大不小的,是该收敛,注意一下身体。”顾雅也在肚里腹诽。温瑞也就赶逞嘴上功夫,当著温海林的面他敢这麽胡说八道麽?反了他的了!

两人各怀心思,天南地北地瞎聊了一会儿,喝完第九壶茶,温瑞忍不住伸脑袋看挂在客厅墙面的锺。顾雅喝掉自个儿瓷杯里的最後一滴茶,收拾身边的拎包,打趣道:“我准备一下滚蛋了。你都看第几回锺了。”被看穿的温瑞有点尴尬,站起身送她,送到门口了,顾雅赶忙拦他回去:“温先生快到家了,你还是在家等他吧。”温瑞先是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等温海林回家的表现这麽明显。顾雅难道不嘲笑他,挥挥手说了声再见,伸手自己把门关了,温瑞在门里对著门板发愣,过一会人才回客厅收拾茶具去了。

顾雅运气不好,在地下停车库遇到拎著两塑料袋菜的温海林。她很少看见温海林这麽居家的时候,可眼瞅著是避不开了,只得硬著头皮打招呼。温海林的独占欲顾雅最清楚,还没等温海林开口,她自己就先下手为强地把温瑞出卖了:“温瑞在楼上等您呢,您快上去吧。我也回家了。”温海林撇了一下嘴,算是默认了她的解释,顾雅立刻走人,要不是踩著高跟鞋她肯定溜得比兔子还快。

等温海林进屋的时候,温瑞早就躲进书房里了。温海林把买的菜放进厨房,才在每个房间门口探头探脑地找温瑞。温瑞在书房,带著耳机,摇头晃脑地玩弱智游戏玩得正起劲,温海林很多年没见他这麽孩子气的样子,站在书房门口不打扰,直到温瑞自己发现他,摘了耳机和他打招呼。他才倚著门框向温瑞介绍今天的菜色。温瑞对吃什麽菜不太感兴趣,反正吃来吃去都是打包的饭店招牌菜,他放下耳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装模作样地活动了一下根本不酸的脖子:“我洗手吃饭去了。”温海林也不戳穿他,自己钻回厨房去了。

等温瑞洗完手准备开吃了,才发现饭厅桌上还是空的。他拉开饭厅的椅子坐下,就听见温海林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瑞瑞过来端菜。”刚坐下的温瑞立刻站起来了──被吓的。

温瑞进了厨房,果然看见系著围裙的温海林正在装盘呢,装完了给温瑞递过去,温瑞做梦似的接过盘子,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您会做菜啊。”温海林亲自炒菜这事还真新鲜。

温瑞的胃不行,犯病的时候爱喝粥,还特别挑剔,总嫌家里厨娘煮粥的水平不行,不是咸就是淡的。温海林没办法,被逼著磨成了熬粥的一把好手。温海林熬粥的本事,温瑞是知道的,却不知道温海林什麽时候学会了炒菜。看见温海林有条不紊地热锅、下菜,温瑞觉得既新鲜又好玩。

但说到底温海林不是什麽炒菜的熟手,等两人真坐下来吃上饭,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温海林端了两碗米饭过来,连围裙都没脱就往桌上坐。温瑞接过温海林递过来的米饭。这个老家夥,连递碗饭都要放电。温瑞觉得自己都魔障了,竟然连温海林穿著围裙的样子都觉得性感。

温海林感受到温瑞的目光,眼睛扫过来,温瑞不敢再胡思乱想,要两人保持寻常父子关系的人是他自己。他把头埋得低低地,用力扒饭,生怕被温海林看出什麽破绽。

虽然从不下厨,但温海林的手艺却是好的,尤其是那盘鸡,相当下饭,温瑞没抵得过诱惑,死撑著吃了第三碗饭,温海林看他那馋猫样,想笑却又怕他害羞。等温瑞吃完後搁了碗,摸著滚圆的肚皮,温海林明知故问:“好吃麽?”温瑞嘴上还泛著油光,撑得都懒得说话,直接用大麽指比了个“赞”给温海林。

父子俩吃了饭,一起窝沙发看电视,温瑞看得很认真,温海林却是心猿意马,他老用余光偷瞄温瑞露在衣服外的半截脖子,这目光活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看见鲜肉了。

温海林鲜少用这麽露骨的眼神看温瑞,温瑞都被盯得起鸡皮疙瘩了,却装作没看见,拿著遥控一个一个台地换,到了时间了,更是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温海林自己拿著外套,被温瑞半推著送到门口,出门的时候,温瑞觉得他自己出现幻觉了,竟觉得温海林有些可怜兮兮的。温海林鞋都穿好了,还不死心,小心翼翼地问:“瑞瑞,今天爸爸能留下来麽?”

温瑞就要心软了,却扭过头,朝他摆摆手:“明天来吧,我在家等你。”温海林没有纠缠,却故意叹气给温瑞听。那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声,让温瑞有点心酸动摇,等恢复过来的时候温海林已经下楼了。

温海林在等,他在等温瑞动容,等温瑞缴械投降的时候,并且他很有信心,他觉得自己离那天已经越来越近。

温瑞对温海林的刻意疏远,远没有他表现出的抗拒那样坚定。

而温海林却是一个很有耐心和毅力的人,对於温瑞他耐心更甚於对任何事情。温瑞小看了温海林对他的执著。

温海林曾熬过温瑞漫长的成长期。从温瑞五岁到十六岁的整整十一年里,他不动声色地按捺住自己所有的欲望,只希望找到一击即中的机会。而他现在的处境比当年好上太多,温瑞不再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了,他爱著他,因此更容易受蛊惑,对於这点,温海林自信而自负。

温海林把车开出地下车库。抬头竟看到温瑞穿著浴袍、端著酒杯,站在露天阳台上。温海林下了车窗,夜色中,他眼里深沈的欲望安静得可怕。他咧嘴一笑,邪佞而张狂,用手指在唇边轻轻一吻,隔空挥送给温瑞。温瑞笑得像个孩子,朝他举杯,杯里的宝石红,在夜色里荡漾,别有情调。可这却让温海林起了蹂躏的邪念,恨不得现在上楼,剥下温瑞松垮的浴袍,把他按在床上,狠狠地干他。

温海林是个实干家,把幻想付诸於行动是他的强项。可把这样的豔丽的想象,在这个时候实干到温瑞身上,显然是不具长远B>景滫漱@步棋。因此温海林什麽都没有做,他只是重踩了一下油门,让冷风吹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