牠翻来覆去许久才浅浅睡下,过了不久,却又忽然跳了起来,竖起一身毛和鳞往床底最深处鑽去,一面传音道:“那隻狐妖怎么又来了!”

甚霄尘挑起眉,果然捕捉到了细微的动静,便放下了床帐,在上头贴了张隔音符确保封璐不会被惊扰,又朝门口扔出一道符纸,化作薄纱般的光幕。

下一瞬,一隻西施犬般大的墨狐一头撞了上去,旋即被数道白色电光贯穿,浑身黑毛被电得蓬捲起来。牠张嘴吐出一口黑烟,无语地哑声道:“在下费尽千辛万苦前来报信,二师兄为何要这般刁难呢?”

甚霄尘冷漠地答道:“无论你有何事,眼下师尊正在关键的节骨眼上,我抽不开身,你不妨省省力气直接滚罢?”

那隻墨色小狐狸──柳墨清甩了甩身上的毛,发觉此举并无助益,却也没有时间梳理了,只得苦笑一声道:“倒也不敢劳动师兄,在下只是担心此去会遇上凶险,为免身陷其中却无后援,只好前来请託二师兄了……若未时已至,在下却未派人向师兄报平安,可否请师兄替在下送一封信回妖界?”

甚霄尘本不想蹚浑水,可听见他竟要向妖界讨救兵,却还是蹙了蹙眉,问道:“你究竟要去做什么?”

柳墨清目光一暗,道:“阿歛失踪了。在下今日得亲自盯著斗丹大会,怕他不感兴趣,便让他自行在附近逛逛。但在半个时辰前,在下突然联繫不上他,遣属下前去搜索,也只探出他曾在书院外的摊位逗留……不仅如此,在下放在他身上的法宝,也全数无法追踪。在下焦心不已,立刻动身寻人,同时派了这一尾分身前来求援。”

甚霄尘听罢,却觉得以五师弟那丢三落四的德行,即便是同时把所有法宝弄丢,也并非不可能,便问道:“你又是凭何断定他遇险了?”

柳墨清道:“在下赠他的法宝皆是上品,其中有一枚玉珮他终日不离身,向来配戴在胸口,裡头藏了在下的一缕神识。可在下方才却连那缕神识都寻不著,可见阿歛是被人刻意藏起来了。”

甚霄尘心念电转,暗道:五师弟性情怯懦,不易与人起争执,平日有师门馀荫护佑,如今还有个玲珑阁阁主把他当宝贝护著,且最常针对太鲲山的那个魔头,还正在床下瑟瑟发抖呢,谁吃饱了撑著会去动他?除非──

甚霄尘皱起眉问道:“隔壁那几个小子呢?你可有留意他们的去向?”

柳墨清压下了耳朵,惭愧地道:“曾有属下来报,说他们与阿歛一道出了书院,此刻已行踪不明,恐怕他们便是和阿歛一块失踪的。”

甚霄尘听罢霍然起身,召剑在手,低声道:“我这就去找律见微讨人。”

柳墨清立刻跳了起来,连珠炮似地劝道:“二师兄且慢!师兄凭何认定此事与他有关?他方才一直在书院正殿镇守日月乾坤鼎,来宾全都看著呢,师兄贸然向他讨人,恐怕并不妥当罢?”

甚霄尘垂眸睨了他一眼,道:“扣除师尊不论,此地元婴修者只有我们三个,律见微与我有旧怨,与你也有矛盾,放眼望去,敢在此时得罪我等之人,已不做第二人想,自然是向他讨人了。待我把剑架到他脖子上,看他还敢不敢抵赖!一来一往也就是半炷香的工夫,去去就回。”

柳墨清连忙巴住他的靴子,道:“眼下无凭无据,拿什么去质问他?若阿歛真在他手上,恐怕也已成了人质,二师兄此去难道不怕打草惊蛇?”

甚霄尘道:“即便真不是他抓的,人在他的地盘上丢了,他难道不用给个交代?”

柳墨清眼看劝不住了,一时有些无措,却突然瞄见后头的床帐,灵机一动道:“二师兄还得看顾师尊不是吗,不必劳烦了!”

经他这么一说,甚霄尘果然僵了僵,柳墨清便又续道:“正如师兄对师尊放不下心,在下也同样放心不下阿歛。他这般胆小,在下宁愿赶赴他身边,与他同生共死,也不想让他独自面对险境,二师兄若真要向院长讨人,也请等到未时罢!倘若在下届时还未传回消息,师兄再去也不迟啊!”

甚霄尘脚步顿了顿,望向床榻思量了好一会,才低声道:“能将这般肉麻的话挂在嘴边,也算是你的本事了。”

柳墨清闻言感到不解,不由瞠目盯著他,生怕他又要去砍人。

甚霄尘却收了剑,转而取出符咒傀儡及若干防御符咒,道:“罢了,你的真身如今到哪了?我与你同去一趟。”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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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回:众弟子共商脱身计

8-29T22

几名青衣人在枝上腾跃奔走,惊起林中无数飞禽走兽。

他们奔逃多时,早已耗费了不少灵力、双腿发虚,却仍丝毫不敢停下脚步,因为在十馀步之外,正有数十名碧海书院弟子穷追不捨,不时还有术法或冷箭逼到身侧,让他们身上绽出伤口。

落在最后头的青衣人正是方应真,他眼见几人已奔至一座高耸山崖下,便高声喝道:“御剑直上,莫要停留!快!”

几人皆不假思索地照办,唯独韩歛在召剑之后愣了一会,朝身边的凤琪伸出手,道:“抓住我!”

凤琪似乎愣了片刻,便牢牢抓住韩歛,随他一飞冲天。

只是韩歛鲜少御剑,一时有些衝过头了,又不小心往千丈高崖下望了一眼,不由脚下发软,竟带著凤琪一起摔下剑。好在崖上的几位师侄见状,立刻衝上前接住了二人,这才没让他们摔出伤势来。

韩歛瘫坐在地,馀悸犹存地拍了拍胸口,道:“唉唷,这可太刺激了……我的‘惜花’呢?落到哪去了?”

他这么一问,立刻有小弟子将他的本命剑奉上,道:“在这呢,辛苦师叔了。”

韩歛心绪複杂地接过剑,喃喃道:“这还是我头一回杀人……”说罢,他仰首朝自己头顶望去,那裡悬了一个耀眼的赤色光点,清晰地标出了他的所在位置,便是从一里外也能瞧见。

话音才落,又有一人御剑飞上山崖,正是方才留下断后的方应真。他头顶上也悬著赤色光点,只是不同于韩歛,他的光点密密麻麻,细算来足有三十六个,简直可说得上是“杀人如麻”。

方应真落地后并未收剑,冷著脸直朝凤琪而去,微微抬剑指著他道:“凤琪道友,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同我们解释?”

凤琪头一次被人拽著升空,此时也是腿软得跌坐在地,但不同于一旁的韩歛被众师侄簇拥,他却只有自己孤伶伶一个。闻言,他茫然地抬起了头,张了张嘴,却被近在咫尺的森寒宝剑吓住,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韩歛心生恻隐,便道:“师侄,你且将剑收一收,方才追杀我等的人,虽然看著像是书院弟子,但他们也袭击了这位小道友,可见在他们眼裡,他也是与我们一路的。有什么话,咱们还是慢慢问罢?”

方应真闻言猛然一顿,目露愧色地应了声“是”,随即收了剑。凤琪这才感觉压在胸口的锋锐之意消失了,鬆了一口气,然而这一鬆懈,浑身上下又更加痠痛了。

半个时辰前,他们到书院外的街市上打擂台,由于聚集此地的修者多半实力不强,是以光凭方应真一人,便已打遍全场无敌手。

太鲲山几人欢欣鼓舞,想著这回总算能赚个盆满钵满了,擂台的摊主却突然杀了出来,明言禁止他们再度上台挑战。且那摊主赶人时,还特意找来了靠山──那人被称作“秦先生”,是位金丹修士,与书院院长交好,在此地颇有势力。

小弟子们昨日在街上兜售丹药,便曾被其馀摊贩威胁过“你们要是再不离开,我就找‘秦先生’来处置你们!”,故而他们今日亦是有备而来,立刻就推出了凤琪。

凤琪无语地被挤到了最前头,还未开口,那位秦先生便眯眼一笑,道:“几位原是首席的朋友啊?那不如这样罢,这处擂台是让人看乐子的,没有什么高手,报酬也不多。秦某引荐你等去另一处,那裡不仅赏金更丰,也能让几位小道友同时施展拳脚,不知几位是否愿意移步?”

凤琪一见此人便觉不妥。他知道这位“秦先生”也曾是院生,只不过在筑基后便离开了书院,后来不知有了什么奇遇,竟成功结了金丹,还成为了商队的首领。

而在近年,因著“秦先生”与碧海书院的渊源,律见微託他打理书院外摊位等事宜,这位“秦先生”便成了地头蛇。

但凤琪每每见到“秦先生”,便会心生一股无来由的厌恶感。然而,这群太鲲山来的剑修似乎都没长心眼,在“秦先生”告知另一处的报酬后,他们便眼睛一亮,没矜持多久便应邀前去了。

几人接著被领到一个毡包裡头。带路的人让他们在此稍候,说是正午时分擂台暂歇,让他们先在此躲避烈日,等到未时擂台开打。

凤琪见他们兴高采烈地围著钱袋数灵石,煞风景地打岔道:“先说好了,等会无论是不是团体对战,都不要拖我下水,我感觉此事有蹊跷。”

雀斑弟子闻言,立即回头道:“哪儿蹊跷了?他们连灵石都提前给了,还安排地方让人歇息,怎么看都不像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