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璐笑道:“看罢,办法总是有的。那便让徒孙先回去,你去熬药罢,我在这等著。”
甚霄尘本就拿他没辙,见他对自身安危这般不上心,也只得气闷道了句:“师尊似乎很高兴?”
封璐却道:“我也想儘早记起对你的承诺,如今有捷径可走,自然高兴了。”
甚霄尘闻言愣了愣,才发觉封璐所言,正是他稍早暗示之事,那时他们被五毒犰打断了谈话,他还以为封璐压根没有听进去,没成想他竟是放在心上的。
甚霄尘情不自禁上前两步,林契却忽然乾咳几声,道:“咳,那个、君上,在下就不留在这裡碍眼了?”
甚霄尘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却也知道鬼修的分魂格外脆弱,出来这一炷香时间已是极限了,便道:“你返回之后,若需要用上什么药材补身,自己拿去便是,不必知会我了。”
林契听罢,喜出望外地道:“多谢君上!那么师祖,我先回去了。”
说罢,他对著二人匆匆一拜,随即逃难似地消散了。
林契一走,封璐感觉自己不必端著架子了,便又趴卧下来,侧著脸道:“我还不知道,你是从哪挖出这么个‘弟子’来的?”
甚霄尘不知他为何问起此事,便谨慎地答道:“师尊先前曾受魔修咒印所累,而林契不但是数一数二的咒印高手,更于医道有所涉略,我便去将他请来,并承诺庇护于他,让他不受魔域纷争所扰,条件是他得代我无时无刻照顾师尊……便是如此而已。”甚霄尘在言语间隐去了将林契“请”来的过程,心中暗道:反正师尊又不是问这个。
封璐若有所思了一会,方道:“如此说来,他与我相处的时日想必不短了,怪不得我立刻就感到熟悉。”封璐顿了顿,感慨道:“先前还不觉著,但如今细算起来,我记不起的事可还真多。彷彿只是一晃眼,无数光阴便已逝去,我甚至没能看著你们长大成人。”
甚霄尘闻言双目微瞠,眉目间添了些许怒色,语气生硬地道:“并非如此,师尊一直都在,何曾错过什么?”
封璐听了这话,不由关切地望了过来,甚霄尘却侧身避开他的目光,握紧了拳又鬆开,方道:“这几日裡,我有时私心作祟,反倒希望师尊不要记起全部的事……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恐怕与师尊的期盼相去甚远。”
他像是不愿让封璐插话,立刻又接著道:“我犯了不少错事,也曾多番与师尊争执,惹得师尊伤怀。若只有我一人记得这些,那倒也不坏,至少如此一来,我在师尊心底,就仍是师尊期许的模样。”
封璐勉强翻身而起,移坐到榻边道:“可我想要记得的。”
他见甚霄尘不为所动,便扶著床沿试图起身,却似乎再次犯了眩晕,身子一晃。
甚霄尘猛然回神,在封璐栽倒前接住了他,还未再说些什么,封璐的双臂却已攀住了他的肩背,在他耳畔低柔地道:“抱歉了,我知道你忧心于我,却还利用这点作戏──谁让你听不进我说的话呢?”
甚霄尘浑身一僵,怀中人的温度与嗓音令他痴迷,使他不由屏息聆听,深怕遗漏了任何一个字。
封璐便续道:“霄尘你听著:无论是福是祸、或好或坏,我都想记得与你有关的所有事。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我心必不改……你不用害怕。”
甚霄尘的心被轻柔的语句填满,心口竟微微发疼起来。其实他明白的,有前世今生的一切为证,他知道封璐绝对会这般回应于他,可他偏偏就是想亲耳听见,彷彿唯有如此,他躁动不安的心才得以安宁。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将封璐紧紧按入自己怀中,却始终不发一语。
封璐并不多问,只揉了揉甚霄尘的头顶,温声道:“去煎药罢,我在这等著。”
◆
夜深人静之刻,碧海书院主殿后的幽篁中,一幢小院仍灯烛荧煌。律见微独坐在厅堂的茶几之侧,正不疾不徐地擦著剑。
他的五官本就生得周正,此刻他身穿丹门的朱色法袍,将髮髻梳得一丝不苟,戴上一顶缠丝赤金冠,任谁来看,他都像是个矜持庄重的丹道大能。
忽而一阵清风吹入室中,律见微手上动作一停,转动剑身,光可鑑人的剑上映出了他狭长的凤目,以及在他背后现身的人影。
律见微头也不回地道:“律某恭候多时,正忧心甚仙君是否被什么事绊住了,幸好甚仙君安然无恙──请坐罢,在下这就让院生上一壶热茶。”
他身后人嗤道:“我若不至,难道你还真会枯等一夜?这种场面话不必多说。”
律见微蹙了下眉,却又迅速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模样,平稳地道:“看来甚仙君果真贵人事忙,竟派出符咒傀儡代为赴约,想来是律某有哪裡招待不周,使得仙君不肯亲至了?”
甚霄尘却道:“侍奉师长乃是弟子的头等大事,我自然分身乏术。你既知我不得空,就快些把那个叫吴当归的小子喊来,我是来寻他的,没有空同你寒暄。”
看在日月乾坤鼎的份上,律见微本欲以礼相待,但他听了这般言语后,眉头却还是跳了跳,只得咬牙攥紧剑柄好一会,终究还是归剑入鞘,道:“岂敢耽误甚仙君,但书院中自有规矩,甚仙君若不听在下把话说清楚,在下便不能让你见他,还请仙君尽快落座。”
甚霄尘眯了眯眼,半晌才挪动脚步,在律见微对面坐了下来。
这时正好有人推门而入,为二人上了一壶清香扑鼻的热茶,随后他便站到了律见微身后。甚霄尘瞄了他一眼,发觉此人正是书院弟子凤琪。
律见微亲自斟了茶,随后才道:“并非律某有意为难,只是书院中多得是孤苦无依的弟子,其中遭人拐卖后逃出、或者离家投奔书院者,都并不在少数。既然他们成了在下的门生,律某自然得要加以庇护,为他们确认来访者身份。”
甚霄尘挑眉道:“这小子家中皆是凡人,本与我没有干係,我不过偶然路过临溪镇,受其家人所託,才前来确认他的安危罢了。你这般百般阻挠,反倒惹人生疑,只怕你这裡不仅是个书院,而是看中凡人软弱可欺,才对这些书院弟子有所图谋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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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霄尘:想做师尊永远的乖宝包。
你要想清楚耶,这样的话你要怎么做攻(
第24章 第二十四回:心志坚谓此道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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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见微听罢竖起了眉,道:“甚仙君此话未免有些过份了。想来甚仙君长年混迹魔域,并不知晓凡人一生劳碌之苦,才会说出这等话来。否则只需稍加打听便能知道,无论是在凡人的口耳相传,抑或是在修真界的风评当中,谁不说在下高风亮节、广济苍生?为何到了甚仙君口中,律某便成了这般无利不起早的小人?”
甚霄尘不为所动,只淡淡道:“眼见为凭,与其和我在这争辩,你何不将那小子请出来?待我确认他一切安好,自会考虑收回方才那番话。”
律见微注视了他好一会,方深吸一口气,这才面色稍霁,道:“甚仙君即便不对律某使激将法,也仍能见到他的,又何需刻意口出恶言?”
甚霄尘扬起下巴,倨傲地道:“我说话本就是如此,你若因此动怒,那是你自己修养不够,与我何干?”
律见微登时气笑了,半晌方道:“好一个与你无干。但律某还是要提醒甚仙君一句,若等会那院生不愿离开书院,甚仙君便不得勉强他,更不要想方设法带他走,否则便是在害他了。”
甚霄尘闻言眼神一厉,道:“你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律见微答道:“在成为书院弟子前,需得签下一份法术契约,让他们不得私离书院,否则便会视情况引起反噬。”
甚霄尘嗤笑了声,微恼道:“你将人看得那么紧──说得难听些,这些书院弟子与你畜养的灵兽灵禽有何区别?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说不打算从院生身上榨取好处?真是笑话!”
律见微反倒冷静了下来,解释道:“欲强行将院生带走的‘亲眷’,向来都未曾少过,律某此举只为维护院生意愿,并无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