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璐也循声望了过去,一片残阳般的红随即扎入眼帘。谷主穿著一身灼眼朱衣,半张脸上纹满硃砂色符纹,彷彿是成片狰狞的疤,让他秀美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戾气,比起道修,他更像个随心所欲的魔修。

电光石火间,“药魔”、“谷主”等称呼触动了封璐的记忆,让他想起一句道修间的顺口溜:药师佛前长跪求,莫惹空幽谷中魔。

这顺口溜所说的人物,便是隐居于空幽谷的“药魔”。此人的医术与骂名同样广为人知,却也极其神秘,谁都知道他隐居空幽山,可真正见过他的人仍是屈指可数。

药魔满脸不耐烦地望来,见到封璐后愣了愣,细长的秀眉挑起,冷冷道:“怎么来得那么快?”

封璐一愣,更加糊涂了。方才那位兰兰称他为贵客,可为何药魔却是这般态度?

封璐正茫然著,药魔却瞥见了甚霄尘,狭长的双眼忽然笑弯了,直勾勾地盯著他笑道:

“真人还真是客气,竟给我捎带了一件新玩物,正巧旧的那几个我也玩腻了……我这就立刻替他看看,哪怕是只剩一口气的活尸,我也必能让他生龙活虎地竖著出去。”

封璐不由蹙眉,可药魔彷彿瞧不见他的脸色,自顾自走来,一直到即将撞上剑锋,药魔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沉著脸道:

“你难道聋了不成?没听见我方才说的话吗?一旦进了空幽谷,便得遵守我这的规矩,而在我这儿,病患永远排在第一,即便是你的宝贝本命剑也得排在他之后!还不让开?”

封璐先前与甚霄尘四处求医未果,早已草木皆兵,好不容易歇了个囫囵觉鬆懈了些,这会却再度紧绷了起来。他顾不得深思药魔为何提起他的剑,压抑不悦解释道:“这其中恐怕有所误会,封某不过是误入此地,并无意打扰──”

药魔却不听他说完,大笑几声抢话道:“笑话!你都到了我空幽谷来,还敢说是误闯?我这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你可知每年有多少人三跪九叩来求医,却只能在谷外团团转,连进谷的路都找不著?要矫情也该有个限度!”

药魔顿了顿,又哂笑道:“就算你并未说谎好了,一旦伤患进了空幽谷,便是属于我的玩物,等治好清偿债务才能赎回去,你要是还有几分识相就赶紧让开,我可没有閒情陪你作戏!”

封璐本还想好生说道,听了这话却不由攥紧手中剑,低声道:“他不是玩物!”

药魔神色猛然一冷,傲慢地挑了挑眉,看似平静地道:“什么?”

封璐气得发颤,认真地瞪著他回应道:“他不是玩物!他是我的、我……愿意用性命换他平安的人!”

此言一出,药魔忽然眯起眼打量封璐。周遭的白衣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紧张地低声嘀咕,似乎是封璐方才那番话踩中了药魔的逆鳞。

说时迟那时快,封璐捕捉到了一道破风声,才刚回过头,便见一道湛蓝幽火如被激怒的毒蛇般窜起,直向他背后袭来!

封璐侧身避过,髮尾却被仍火焰扫中,竟在眨眼间攀上了一层冰霜,且那冰霜彷若活物,仍在不断向上蔓延。

封璐心头一惊,连忙削去那一绺头髮。幽火趁此时再度袭来,直攻下盘,逼封璐不得不御剑登空。

封璐本想用剑风使之熄灭,但此地閒杂人等太多,他担心伤及旁人,只能狼狈地御剑左闪右躲,一面高声道:“若是要将我等撵出去,只需说一声就是了,何必动手!”

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冷笑,封璐忽感不祥,猛地调转脚下之剑,甫一调头,那幽焰却已分做五道,如一张狰狞的大掌朝牛车盖下!

封璐眼中攀上血丝,身化剑风全速赶上,脚下精钢剑却被火星子沾上,三两下便被彻底冻住了,接著“嚓”一声断成两截。

封璐只能弃剑一跃而下,在站稳同时仓促召出道澜,朝空中划了个弧,剑风便将幽火捲成漩涡,逐渐聚拢成团。

可即便如此,也未能抵销火焰汹涌的来势。封璐心一横,双手紧握道澜,硬碰硬地朝幽火斩下。

剑意如同落入热油锅的水滴,顷刻间引爆幽火,霎时冰霜四溅,白霜飞速攀上道澜剑与封璐的指尖,带来些微刺痛。封璐却仍寸步不让,只因他身后便是甚霄尘,不能再退。

幽火灭尽,一时万籁俱寂。散漫的掌声忽然响起,接著便听药魔道:“没想到你说得倒不全是空话,好罢,那就免你去尸坑裡冻一天的惩罚。”

封璐猛然回神,却见冰雾已散,药魔揹著手站在他身前,左侧的细眉高高挑起,续道:“只不过,我这同样不欢迎轻视性命的蠢人,你想必是接连给他输了几日的灵力,境界动摇而不自知,我罚你老老实实在此修炼三日。三日后,我必让你见到此人清醒。”

封璐张口欲言,却发觉自己动弹不得。药魔接著嘱咐手下将封璐摆为盘坐之姿,其中一人告罪了声,便自封璐颈后拔出一截木针,封璐这才惊觉自己竟被暗算了,心下悚然。

药魔最后难辨喜怒地瞥了他一眼,对旁人吩咐道:“我要带新病患一块闭关,谁也不许来打扰!若师兄在我出关前赶回来,便同他说我还不想见他,将他撵出谷外候著!”

说罢,药魔潇洒地转身就走,谷中杂役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将甚霄尘扛上担架,带入塔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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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回:陷囹圄月下闻谬论

3-09T17

封璐心急如焚,疯狂运转灵力伺机脱身,可过了一会,他发觉自己虽然能照常修行,却连元婴都无法脱离肉身,也不知药魔使得究竟是什么诡异手段。

难道真要如此修炼三天才能动吗?封璐心道。

随著受困时间渐长,封璐不得不定下心,将摇摇欲坠的境界补了起来。良久,他忽觉颈后痠了痠,原是有根针扎入穴位,使得那处蓦然发热,一道温暖的灵流接著流转周身,彻底将他的五感唤醒。

封璐猛地睁开眼,刚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便听见了兰兰的声音。

她歉疚地道:“真人,如今已是子夜时分,谷主的气想必早就消了,真人是贵客,还请随小女子入塔歇息罢!”

封璐正要开口,却发觉嗓子乾哑不适,兰兰便及时递上飘著药草香的热茶,道:“请用。”

封璐迟疑地接过,啜饮一口,发觉这茶让他浑身暖了起来,这才一饮而尽,接著起身对兰兰道:“多谢姑娘,只不过姑娘这么做,会否惹祸上身?”

兰兰笑道:“谷主发脾气是谷主的事,待客不周便是我等的不是了,且谷主性子虽不大好,却也鲜少不依不饶地追究,真人不必忧心。”

封璐不大相信这话,却还是道了谢,又问道:“那姑娘可否告诉我,我那位同伴如今在何处?”

这回兰兰却摇了摇头,道:“这可就真不能说了,不过真人放心,谷主最是刀子口豆腐心,此刻定是尽心竭力地在救助您的朋友,您不必担忧。”

封璐想起今日所见,实在不敢苟同,生怕甚霄尘正与那出逃的男人一般受尽折磨,可眼下除非要硬闯救人,他也实在无计可施了,只得默默点了头。

兰兰笑著朝他一礼,道:“爹爹说得果然不错,真人是个一点即透的善人,必能明白谷主的用心。还请真人随小女子来,到客房中稍作歇息,等待佳音。”

封璐还是不放心,但怎样也比在这餐风露宿要好些,只好跟上兰兰。

兰兰又道:“其实谷主最是心慈,唯独有几处逆鳞不可碰触,我等微末之人无法劝诫谷主,只好讲给真人听,还请真人听仔细了──谷主最恨三种人,一是背信弃义之人,二是阻碍患者康复的家属,三是恩爱的爱侣。”

封璐脚下一顿,道:“前两者倒是不难懂,但第三种……”

兰兰爽朗地笑道:“小女子也不甚清楚,但谷中前辈都是这么传的,有人说是谷主情路不顺,看见爱侣便觉刺眼,非要挑唆一番才能甘心。可小女子当年随外子嫁入谷中,谷主却也未曾多说什么,可见这未必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