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璐只好先回车上,重新将甚霄尘抱回身边,那人上车后却身形一顿,封璐从他身上感知到一股杀意,警惕地瞪了回去。

牛车复又辘辘前行,封璐却与那人对峙起来。此时离得更近了些,封璐才知他兜帽下的双眸竟是暗红色,若非妖修便是魔修。

而那人果真古怪得很,先是盯了他数息,又忽然若无其事地转开了眼,倚著车厢闭目养神去了,也不知究竟是何意。

封璐暗自嘀咕,怀中的甚霄尘却梦呓道:“离他远些……危险……”

封璐心头一紧,瞠目望著他,却见甚霄尘仍双目紧闭,冷汗溜过蹙起的眉心,垂在身侧的手似握非握,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封璐牢牢牵起了他的手,低声道:“尘,没事的……”

那兜帽怪客听了这一声,再度转头望来,一瞬不瞬地死死瞪著他。封璐忙著给甚霄尘输送灵力,又感觉兜帽怪客这回未动杀心,便只暗暗存著几分警惕,任他瞧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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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回:刀光寒难负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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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甚霄尘鬆懈了下来,重坠梦乡。封璐不免有几分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轻轻揉著他紧锁的眉心,盼著能让他稍微好过一些。

另一头,那兜帽怪客却咬著牙,陷入沉思。他正是刚渡过化神天劫的恶魂,他虽然晋升成功,却彻底耗空了魔气,如今本该闭关巩固修为才是。

可自他渡劫起,首恶山下便聚起了一群魔修,不知是何来意,他只得在无悔镜的掩护下遁走,接连逃了数日才甩开那伙魔修。

劫雷将他伤得体无完肤,连嗓子也像被烟燻哑般难听,得服用活血生肌的灵药才能痊癒。偏偏他这具身子魔气耗尽,如今不比凡人强上多少,光是滑过伤口的雨水都能让他刺痛,淋久了甚至有些受寒。

于是他才拦下了车。他本以为车上必是凡人,无甚威胁,谁知竟下来了一个道修,使他不由心生警惕。可那道修一开口,他就认了出来,这就是在他梦裡对他温声软语之人。

恶魂还不及悸动,便猛然觉出了自己此刻的狼狈,只想将兜帽扯紧一些,不愿以这般面貌见到对方。

他低声下气乞求车夫和牛的原谅,只为与梦裡人共乘一车,然而他好不容易得偿所愿上了车,便见到另一个“自己”正蜷在梦中人身边!

恶魂心中的杀意再度燃起。上回濒死之际,使他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每当他虚弱,另一个“自己”的力量就会飞涨,而他也会如同被勾走魂魄般,短暂附到另一个“自己”身上。

他们就像阴阳两极相生相剋,只要谁稍微强上一些,就能夺去另一方的神魂与力量。换言之,只要他此刻杀了另一个“自己”,对方的力量就会向他倾泻而来,不但能让他摆脱虚弱的处境,他也能取而代之,夺走另一个“自己”拥有的一切。

然而,另一个“自己”却被他思慕的梦中人牢牢护著,令他忌妒又忌惮,眼神不断扫过另一个“自己”的要害……咽喉、心脏与腹部,心底彷彿有个声音反覆诱惑著他:杀了他,那本该是你的位置!

力竭沉眠的护心镜蓦然一动,令恶魂自魔障中回过神,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喘息急促了起来,胸肺传出撕裂般的疼,恶魂理智回笼,想起自己眼下虚弱得堪比凡人,无悔镜也尚在休养,并非下手良机。

恶魂想得头疼,耳内嗡鸣不止,令他心烦意乱,索性阖上眼逼自己入定调息,以免遂了无悔镜那张乌鸦嘴,就此生出心魔来。

他这一阖眼,封璐却悄悄打量起他,封璐未曾料到此人会当著自己的面入定,因此感到有些诧异,却也暗暗鬆了一口气──想来他确实伤势严重,到了不得不立刻调息的地步。

数时辰后,恶魂再度睁眼时,体内已经蓄起一丁点魔气,神智也清明了不少。然而他眼前的景象,却再次让他心裡堵得慌──梦中人正拿著一条汗巾,小心翼翼地为另一个“自己”拭汗,另一手则牢牢牵著他,仍在往他体内注入灵力。

恶魂忍不住冷哼了声,讽道:“少白费灵力了,此人必死无疑,不过是早晚的事。”

封璐闻言眉梢一挑,收起灵力避免走岔,冷冷地睨向他道:“足下与我等素昧平生,何故这般出言诅咒?”

恶魂仅仅与他对望,一颗心便鼓譟了起来,一张嘴全然不听使唤,不知怎么就说不出难听话了,改而道:“他伤不在身,而是神魂不全兼之衰弱,躯体便也随之衰败,即便给他再多灵力也无力回天,不过能暂且吊著命罢了。”

封璐一愣,敛容问道:“足下懂医术?”

恶魂本来是不懂医的,方才却自然而然道出了这番话,但话都出口了,他也只能故作高深,不予回答。

封璐沉思了一会,又锲而不捨地问道:“依足下之见,该怎么做才能治好他?”

恶魂不由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道:“说容易也容易,凑齐他的神魂就是了。”

封璐蹙著眉,自语般道:“那也要他的神魂在这世上才行。”

恶魂这会倒是有些兴致了,他箕踞而坐,双腿几乎能碰到封璐的膝盖,并将双手盘在胸前,微微倾身笑道:“即便找得到,那一半神魂也未必乐意。”

封璐抬眸瞥了他一眼,恶魂便觉自己的心像被勾了一下,有些快意,又有些心疼,不由又道:“倘若只是想让他多活一阵子,倒也不是毫无办法。”

此言一出,封璐望著他的目光热切了两分,恶魂忽然就管不住舌头了,又道:“他这是因神魂导致的衰弱,但肉身的衰败可藉灵物延缓,虽是治标不治本,却比光靠你一人的灵力要强得多。只不过──”

封璐不由坐直了些,散落的髮丝垂落肩头,他却浑不在意,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恶魂因他的接近而微微出神,几乎想伸手触碰封璐散落的髮,却怕封璐又对他生出警惕,便只能移开目光,不耐烦地答道:“他自己的身子,他难道半点也不知情?若他未曾说起此事,那或许他并不愿让你为此费心。”

封璐惊诧不已,立刻驳道:“不可能,他说了……”话才说了一半,他便无法往下说了,甚霄尘确实一直有事瞒著他,向来也只要求他不可放弃剑道,或许当真不愿让他为此分心。

恶魂眯起眼轻笑一声,道:“我可是说中了?”

封璐不愿相信这话,只能沉默地盯著恶魂。看著看著,他却忽然感到一股熟悉,此人眼睛的形状……

他还没想明白,恶魂便转开了脸,似乎在观赏牛车外的景色,一面悠悠哉哉地续道:“又或许他自己就有药,你何不往他身上找找?”

封璐猛然回神,垂眸望向甚霄尘,片刻后方自语般道:“我早就找过了,可他贴身的储物袋烙著神识印记,没有他允准,我却也无计可施。”

恶魂引诱道:“原来如此。我没什么大本领,倒是会些鸡鸣狗盗的小伎俩,你要是愿意让我试一试,便将那储物袋拿来瞧瞧。”

恶魂心道,那毕竟是“自己”的储物袋,若能骗到手裡,袋中之物岂不是手到擒来?他依稀知道袋中有几味灵药,正是他此刻所需,而只要他能恢复过来……

封璐有些茫然,不由攥紧了左袖口,苦思好一会后却道:“足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可东西毕竟是他的,我不该擅动。”

恶魂暗道一声可惜,目光在封璐袖边转了一圈,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道:“随你。反正他是死是活本就与我无干。”

封璐不悦地睨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又过了数个时辰,夕阳西沉,阴雨暂歇,牛车在一处平坦林地停下,以备过夜。封璐用引火符助老翁生了火,老翁谢过之后便烤了麵饼充飢,随后就靠在大黄身上,舒舒服服地入睡了。

恶魂知道自己不受封璐待见,远远地到了另一头去,背倚大树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