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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回:意茫然穷途却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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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璐的心登时被惶恐填满,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他才想起甚霄尘曾给他一个小布包,裡头装著常用丹药、包扎用的乾淨布条等,说是让他落单受伤时能应急。

封璐连忙用发颤的手翻出布包,用布条替甚霄尘擦去血污,却发现血流得太快,压根擦不乾淨,只沾得他也满手是血,转而取出贴著“止血粉”纸笺的小瓷瓶,一个劲地朝伤处撒了上去。

万幸,此举奏了效,那伤口总算勉强止血,只是伤处皮肤竟有些发黑,像是中了毒。

甚霄尘擅长解毒,此事封璐也是知道的,可是他如今昏迷不醒,又要如何替自己解毒?

封璐不会号脉,只能焦急地用灵力往他灵脉探了一圈,却也并无发现,封璐改而想用老方法为他输送灵力,但他们才刚经历一场打斗,此地实在不宜多留。

封璐左思右想,终是背起了甚霄尘御剑登空,疾驰离去。

二人先前已得罪天元门,因此即便仙城最近,封璐还是谨慎地绕了路,不眠不休赶了一日一夜后,他们抵达了一座中型城镇,找到城中唯一常驻的医修。

那医修是个老郎中,他闭著眼号脉了一炷香,当封璐怀疑他可能是不小心打起盹时,老郎中总算睁了眼,道:

“道友,这位病人确实是中了毒,可他大抵曾修习过袪毒的功法,残毒已被他剋化得差不多了……”

封璐闻言感到讶异,追问道:“那他为何还不醒呢?”

老郎中缓慢地摇了摇头,道:“他肉身无碍,恐怕是伤在神魂,老朽见识有限,未曾医治过神魂伤势,道友还是另请高明罢!”

封璐浑浑噩噩听完,茫然地背著甚霄尘离开医馆,出了城。他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出城走了好一会后,他方想起能去投靠桐山派,复又御剑登空,朝桐山派方向一路沿著人域的城池走,每到一处便带著甚霄尘求医,却始终无果。

途中封璐一面御剑,一面还得不时输送灵力给甚霄尘,虽然甚霄尘的气色逐渐好转了些,封璐却一日比一日疲惫,及至第五日,他终于飞不动了。

此时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雨势不大,却极为恼人。封璐生怕甚霄尘因灵力不足而冻著了,便在山道旁的小土地庙暂避,他倚靠在庙中土壁上,又让昏迷的甚霄尘枕著自己的腿,便原地调息起来。

一个时辰后,封璐重新睁眼,细雨成了淅沥沥的小雨,雨声连绵不绝,却衬得土地庙内更为静谧。封璐恢复了些许精力,垂首望向甚霄尘,心中却蓦然一痛,视野逐渐被泪水淹没。

甚霄尘承认过他神魂有伤,却又说他自己能调养,让封璐不必担忧,封璐当时选择相信,而今,他后悔了。

他移开目光,望向泥塑的土地神像,心道:只要尘能平安甦醒,哪怕要他修为尽毁、一生不再执剑,他也毫无怨言。

此时天上落下一道惊雷,照亮了泥塑神像的脸。恍惚间,封璐有了一丝似曾相识之感,似乎在遥远的过往当中,同样的一个雨天裡,他也曾经为谁许下这样的心愿。

雷声过后,忽有牛隻叫唤声传来,封璐因此回过神,便见一位蓑衣老翁驾著有棚顶的牛车,在土地庙前停了下来。

老翁取下了斗笠。他髮顶秃秃,却生得慈眉善目,对著那头拉车的牛笑骂道:“怪哉,你不是和老汉一样耳朵不好使了吗?怎么听了雷声就不肯走了,往日也没见你这样。得了,就在土地神这偷歇片刻!”

那老翁下了车,走入土地庙中寻找庙中奉茶,这才见到了封璐,惊道:“嗳,这大雨天的,竟然还有人!小兄弟,你身上可有水?”

封璐愣了愣,道:“我能变出洁淨的水来,老人家可有杯皿可盛?”

那老翁竟也不惊讶,喜道:“原来是位道长!有有有,老汉这儿有个水袋,劳烦了!”他一面说一面走近,这才发觉封璐腿上还横著一个人,便又道:“哎呀,莫怪道长会在此驻留了,这小伙子可是病了?”

封璐接过水袋施展引水诀,一面解释道:“他这是因伤昏迷,并非疫病,不会过人的。”

老翁接回装满的水袋掂了掂,收敛了笑意,叹道:“这生老病死的,便是神仙也难以左右。道长可是要往西边山谷裡去?前头林子裡偶有妖精出没,道长就当作替老汉壮壮胆,带著这位小伙子一块上车罢。”

封璐已有数日不曾与人对话了,听了这话只觉心裡暖融融的,好受了不少,诚心道:“多谢。”

便上了车。牛车上载运著几箱果蔬,却也还有许多空位,封璐找了个角落歇了一会,思绪缓缓复甦,不由问道:“老人家既说前方林子裡有妖,又为何独自驾车前去?”

老翁一面赶车,一面道:“咱那老伴前年过世了,老汉孤家寡人的,只剩一个出嫁的女儿和外孙,今年田地裡菜蔬长得好,便想著去看看他们。至于那妖精嘛,老汉棺材都进一半了,要精气没有,一把老骨头也硬得慌,妖精便是想吃了老汉,只怕都得崩了牙哩!”

封璐闻言不由莞尔,道:“便是妖精来了,老人家也不必怕,寻常妖物我还应付得来。”

那老翁哈哈笑道:“有道长在,老汉著实是安心了不少!”他接著又道:“据说前些日子裡,邻近的魔山裡降了一夜的雷,大伙都说是又出了一位大魔,不知道长可曾听说过?”

封璐蹙了蹙眉,道:“不曾听过。”他已失魂落魄地赶路数日了,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自然是不曾听过。

那老翁又道:“原先佔据那座山的魔尊会吃人,新来的这位据说是杀了那魔尊上位,想来只能比原先那位更残暴,这世道啊,只怕是要乱囉。”

封璐原是该随口附和的,可不知为何,他听了这话却觉得心裡不舒服,便道:“即便是魔,也有正道与邪道之分,他既然除了原先作恶多端的魔尊,或许未必是什么恶人。”

话音才落,山道彼端突然出现一道人影,那人手中森白的长刀指了过来,用嘶哑的嗓音低喝道:“停下。”

老翁急急煞了牛车,封璐连忙揽住甚霄尘,以防他撞上车厢,将甚霄尘安置好后,封璐立刻提剑跃下牛车,道:“足下以这般口气拦道,实在是有失礼数了罢?”

来人穿著一袭宽大的兜帽斗篷,使人看不清身形,只能瞧出他还算得上高。他的蓬乱黑髮自帽沿探出,遮蔽了大半张脸,黑髮之间隐约露出苍白的肌肤,上头爬满了大片的烧伤,十分憷目惊心。且此人气息短促,像是受了重伤,一双黑眸却仍警醒得出奇,颇有傲睨万物之意。

最令封璐诧异的是,他本以为这人只是个寻常山匪,此刻一见才发觉,这人身上竟笼罩著一层他看不破的气场,或许是法宝……又或者此人修为在他之上,因此他才看不穿。

封璐心下一悚,调动起刚蓄下的些许灵力,试探此人。

那人似乎愣了愣,道:“我受了伤,不过是想藉顺风车歇一会。”说这话时,他的嗓音依然粗哑,声量却低了不少,像是在示弱。

封璐越发笃定这人也是名修者,不免想起了前几日遇上的魔修,心头一紧。他攥紧了手中剑,一面思考对策,一面随口道:“那你该问问这位老伯,而不是以力逼人。”

那人又是一愣,竟收起了长刀,在雨幕中遥遥拱手道:“还请老伯载我一程。”

封璐惊疑不定,不明白他突然的示弱是因为负伤不敌,又或者另有目的。老翁却似乎缓过劲来了,猛地拍了拍胸口,道:“这车虽是老汉的,能不能走却要看我家大黄的意思,你方才让大黄受了惊吓,也该给牠赔不是!”

封璐有些啼笑皆非,心道这位老翁果然是奇特之人,只讶异了那一会便完了,还要给自己的牛讨公道。

那人顿了顿,却拱手躬身道:“……我也给牠赔不是。”

大黄似有灵性,“哞”了一声作答,老翁便爽快地道:“这还差不多!上车罢!”

封璐忧心地看了老翁一眼,老翁却道:“他既能给大黄道歉,想来也不是太坏,这荒山野岭的连个人家也没有,还是收留他罢。只是要请道长替我看著,别让他偷吃车上的菜蔬!”

封璐无奈地笑了笑,而那人似乎也因这句话而踉跄了下,却装作没听见似地继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