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霄尘挑眉追问道:“晋升失败?”
封璐被他看得莫名心慌,立刻点头如捣蒜回应他。甚霄尘目光一厉,又道:“兴许你忘了,我是懂医道的,你当真要瞒我吗?”
封璐不知怎么竟有些怕他,活像以前修炼偷懒被师父、师叔抓了现行,不由目光闪烁地辩解道:“化神之路本就艰难,晋升失败者比成功者多了不知多少倍,我虽然对此结果有些意外,但也是情理之中。”
甚霄尘却冷冷道:“不,旁人晋升失败是情理之中,但你不是。”
封璐愣了愣,觉得他这话不像是在责怪自己,可甚霄尘的眼神确实变得更凶了,令他十分不解。
甚霄尘见了他的模样,立即收敛神情,道:“我无意责怪你。但你的剑呢?前日对敌之时,我见你似乎有所顾虑,迟迟不肯用剑,这又是何故?”
封璐才刚鬆懈下来的心,又因他这句质问高高悬了起来,然而不知怎么地,他实在不愿对甚霄尘撒谎,便垂眸老实道:“我的本命剑没能抵御雷劫,在渡劫时断了。我是剑修,既然失了剑,自然就晋升失败了。”
出乎封璐意料,甚霄尘听了这话竟沉默下来,时间长得令封璐疑惑地偷觑他,此时甚霄尘却忽然望向他,严肃地问道:“可否让我瞧瞧你的剑?”
封璐肩头一颤,未置可否,甚霄尘却猝然起身,召剑朝封璐身侧刺去。凌厉剑风比剑身更快来袭,封璐顺应本能及时避开,讶然瞠目,正想说些什么,甚霄尘的下一剑已再度逼来。
封璐定了定神,召剑格挡,二人手中剑都并未出鞘,乍看像是点到为止的切磋,可甚霄尘招式刁鑽、不依不饶,不过多时便逼得封璐认真起来。
黑剑与银剑共舞,四周箭竹不断被剑风削落,碎叶如漫天细雨,当甚霄尘被逼得退无可退、而封璐的剑恰恰点在他颈侧时,甚霄尘才在那竹叶雨中浅浅一笑,道:“既然有这般剑术造诣,又何苦弃剑不用,自断根基?”
封璐这才回过神。方才的过招使他久违地热血沸腾,胸膛起伏不定,可当他的目光触及甚霄尘带笑的双眸时,却忽然鼻头一酸,埋藏已久的悲意涌上。
他不觉热泪盈眶,语带哽咽道:“……因为都不在了……长老们骗我去闭关,待我出关,却未能熬过化神天劫,接著又发觉他们都不在了。师父的坟塚、师叔、剑峰、太坤山的无数同门……什么都没有……”
豆大热泪滑过他光洁的脸颊,封璐却牵动嘴角哀戚一笑,续道:“太坤山的道殒了,我的剑道也毁了,我以为我早已无路可走。可是……”
甚霄尘一时有些无措,他未曾料到封璐竟会为此落泪。
他理应震怒难当,并渴望将封璐拥入怀中,可他七情被夺,此时只飞快地思忖道:如此说来,此境中的封璐以为自己才下山不久,其经历也与事实有所出入。在真正的过往中,封璐水到渠成地晋升化神,道澜剑也并非为此而毁,炼心幻境却变造了封璐的处境。
这个自称“炼心幻境”的灵识,将封璐置于如此险恶的处境,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甚霄尘首先能想到的是,为了困死封璐,炼心幻境正无所不用其极地阻止封璐“证道”。
至于封璐为何落泪?甚霄尘惊觉,无论是破霄或是他,都未曾结识这般年少的封璐,自然无从揣度他的心思。思及此,甚霄尘心底忽有灵光一闪,他却未能及时抓住。
只因封璐毫无预警收了剑,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襟,哽咽道:“直到见了你,我才知道并非只剩下我……原来不是只剩下我啊!”至此,封璐终于压不住悲声,倚著甚霄尘纵情大哭。
见此情景,饶是“善魂”无心无情,仍感到心口一紧,情不自禁回拥,封璐得了他的回应,更是牢牢攀住了他不放,令甚霄尘肩头生疼。
甚霄尘低声道:“我竟不知,原来你也曾经这般惶然。”
即便眼前并非真实的过往,可昔年初出茅庐的封璐,必定也经历过相似的心路历程──也正因如此,炼心幻境利用这一点来摆弄封璐,便分外可恨了。
此念一起,甚霄尘再度感到脏腑传来闷痛,炼心幻境形同此界“天道”,却比真正的天道更鸟肚鸡肠,竟因他的一个心念而针对他!
甚霄尘不由闷咳了一声,封璐立时惊得停了哭声,慌乱地鬆手道:“你怎么了?内伤复发了?难、难道是我手重了?”
甚霄尘朝他摆了摆手,却还是没能完全忍住,掩嘴的袖口因此沾上血迹。
封璐瞪著那一块血迹,孤独的惶恐再度涌上,使他泪水决堤,语无伦次地道:“你不能死,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还差了什么灵药?我必上刀山、赴火海为你找来……不要丢下我!”
-待续-
感谢阅读!字数刚好适合断在这边,可怜的小封璐要哭一週了。
第91章 第九十一回:返道途善魂誓在侧
11-11T21:36:00
一番鸡飞狗跳后,二人好不容易重新安顿了下来,在箭竹兽道中对坐谈话。
甚霄尘不得不编出一套谎言,半真半假地说自己刚与仇家恶战,因此伤及经脉,损了修为,最后结语:“我这不是什么严重伤势,养个一年半载就能逐渐好起来。可你的剑──”
甚霄尘目光一厉,牢牢盯住了封璐。
封璐一面为方才的失态赧然,一面有些如释重负的失魂落魄,此时被甚霄尘这么一瞪,他也顾不上複杂的心绪了,立即乖觉地召出道澜剑,双手捧著。
甚霄尘以眼神示意他取剑,封璐微微一咬牙,缓慢地将剑身出鞘。
道澜剑剑身细窄,剑刃光洁雪亮,只在剑柄处有些许流云纹,除此之外毫无藻饰,古朴素雅。可在封璐将剑往外抽到一半后,下半部的剑刃却硬生生消失了,只见断面参差,裂痕往剑柄方向蔓延三寸,裂痕上还附著些许焦痕。
甚霄尘默不作声地端详了一会,方问道:“剑刃何在?”
封璐方才一直惴惴不安地觑著他,这会连忙抖擞精神,答道:“我收在丹田中了。虽说剑身断裂后,即便收在丹田裡温养,剑也无法再自行复原,可我还是想将它好好保存著。”
甚霄尘微微扬眉,却是鬆了一口气,道:“既然剑刃尚在,便能省去重聚断剑的功夫……那你又是为何不去找铸剑师?”
封璐慢腾腾地收了剑,支支吾吾一会才叹道:“因为,我不愿失去‘道澜’。”
不等甚霄尘追问,他已用那双红肿未消的眼望来,下定决心似地一股脑儿道:
“我对重铸之事所知不多,却知道铸剑师多半是引地火鎔铸材料,也是以同样的手法将断剑续上。然而在以地火锻剑之时,剑灵将承受噬骨焚身之痛,乃至于魂飞魄散。道澜的剑灵如今虽陷入沉眠,却未尝不能再度甦醒,我实在不想失去祂……便只得如此了。”
甚霄尘随他一块沉默了。 在真实的过往当中,道澜剑跟随封璐飞昇,升格成了仙剑,形同封璐仙格的一部份。但封璐为了封印破霄分散的龙身,不得不毁剑镇压,化其怨气。
封璐作为被天道承认的仙人,早已超脱物外,并不会如凡修般因毁剑而伤了道行,他当时不怕毁去本命剑的痛楚,却记挂著道澜的剑灵。
道澜剑灵陪伴封璐已久,封璐不忍祂灰飞烟灭,遂在毁剑前以秘术将剑灵取出,任其自由,而后才毁去剑身。如此想来,这确实是封璐会挂怀的事。
甚霄尘思忖片刻,问道:“若能不毁剑灵而重铸道澜剑,你可愿一试?”
封璐闻言瞠目,道:“当真有这等铸剑之法?”
甚霄尘颔首道:“据我所知,有些铸剑师身负异火,便以异火锻剑,只要铸剑师的火与剑身相合,便能不损剑灵而重续断剑。你这把剑五行属水,乃是整块完好的天外水属殒铁所炼成,虽说水火五行相剋,但世上仍有水属的异火,比如海中的溟灵之火。”
他顿了顿,又道:“无论是找来具水属异火的铸剑师,或取火交给能驾驭之的铸剑师,都是可尝试的方法,只要你不放弃,自然有解。”
封璐心中升起些许希望,却不由在意起了另一桩事:“你又如何知晓道澜的事?这是师父特地请人为我锻造的剑,原本只有师父和我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