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村裡的长者总算赶到,道:“你们这些小孩儿让一让!哎,多谢仙长出手相助,咱们村虽不是大富大贵,留仙长用一顿饭、借宿一宿却并非难事,仙长进村来坐罢!”

对封璐而言,应对狼妖确实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与凡人相处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他终究难却村人盛情,到村子裡坐了半天,不熟练地吃著他早就不需要的吃食,及至傍晚才找到藉口告辞,拎著一壶酒、半隻无法推辞的烤鸡,直往杳无人迹的山裡去。

他登上一棵弯曲的云杉,背倚树干啜饮壶中酒,缓慢地吃著那隻鸡,不免沾得满手油光。待他食用完毕,施了引水诀淨手,这才好整以暇地站起身,问道:“还未佈阵完吗?我以为自己拖得够久了,有什么事都在这了结了罢?”

话音未散,林中便窜出了几头鬼角狼,每隻背上都负著一位筑基期的小修,显然是附近御兽门派的弟子,为首少年的鬼角狼断了角,正是稍早被封璐打退的那一隻。

那少年道:“不过是个孤身的落魄剑修,也敢欺侮本少主的本命灵兽!你将为此付出代价!”

封璐神色淡漠,道:“既然是你的本命灵兽,就不该放任牠滋扰凡人。”

那少年轻蔑地道:“他们要是真觉得困扰,早日迁走就是了。就是有你这种多管閒事之辈,反倒教他们心存侥倖。”

封璐孤身浪迹天涯已久,实在不擅长以理服人,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召剑在手,道:“好罢,我不欲与你争辩,只是提醒你一句,既然已经远离凡人村落,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那少年却毫不畏惧,笑道:“好啊,本少主倒要瞧瞧你有多少斤两。”

三头高于杉树的鬼角狼同时现身,朝封璐挥舞利爪,封璐不闪不避,凭空舞剑,银亮的剑气遂如涟漪般盪开,轻易就穿透鬼角狼厚实的皮毛,留下一道道伤痕。

鬼角狼吃一堑长一智,立即避开剑气,改用额上角聚起灵力袭击。封璐脚下步法变换不断,在灵力光柱间游刃有馀地穿梭,逐渐逼向其中一头鬼角狼。

岂料鬼角狼习于群体狩猎,一头鬼角狼受到威胁,另两头也迅速前来迴护,即便转移目标也同样如此,一时令封璐感到有些棘手。他并非不能一剑杀了鬼角狼,然而他如今每一次动剑,道澜剑都有可能进一步碎裂,他得要斟酌力道。

正当他迟疑之际,少年忽然甩出一张符咒,先前佈下的符阵立时活起,将封璐困在其中。封璐冷不防被符阵绊了一下,一时脚步不稳,鬼角狼趁隙而入,张开血盆大口,朝他的背后咬了过来──

当是时,一道黑衣身影在封璐身后闪现,那人手持漆黑长剑,稍稍一使力,便将鬼角狼给震飞了,替封璐解了燃眉之急。那鬼角狼凄厉地哀号著,原来牠的满嘴利牙都被震碎了。

熟悉的剑意有如一道轻风,吹入封璐闭塞已久的心扉,令他不由瞪大了双眼,心跳得飞快,正待开口,那人却道:“别愣著,先打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再说。”

封璐从未听过这道嗓音,却觉他的语气中透出了熟稔,这让他心焦不已,却也只能按捺焦急,先与他一道破阵退敌。

待御兽小修与鬼角狼夺路而逃,封璐立刻急切地转身寻他,却发觉那人迎著月光,也正静静地看向自己。

封璐一时哑然,愣愣地回望。隔著渐渐沉落的沙尘与月光,他看见那人有著青年的外貌,五官俊美而锋利,像是一柄无鞘的匕首,神色却淡漠老成,一双黑眸毫不避讳地凝视著自己,却并不令封璐感到不适,彷彿这人本该如此。

青年沉吟片刻,忽而低声问道:“你果真认不得我?”

封璐闻言情不自禁走上前去,青年却猛然身形一晃,咳著血倒下了。

封璐心头一紧,什么五味杂陈、似曾相识的心绪都被惊散了,只能不管不顾地飞奔上前,将这位还未知名姓的青年扶起。在确认了他只是晕过去后,封璐茫然地望著明月,叹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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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救完人就倒下的英雄救美。

第90章 第九十回:问缘由穷途恰逢君

11-03T16:17:15

善魂再度甦醒时,满目翠绿立即跃入他眼底,熹微晨光自叶隙间穿透而来,带来些许暖意。他转动眼珠打量周遭,发觉自己身在箭竹丛中的一处兽道裡,高于人的箭竹曲如山洞,可暂供遮风避雨。

他刚微微一动,在他身畔席地而坐的封璐便惊醒过来,眸中带著四分探究、三分惊喜、三分晦涩难明的焦躁,对他道:“你醒了?”

善魂并未作答,只是稍稍低下头望向左手。那隻手被封璐牵去置于腿上,直到此时此刻,封璐仍在从那输送灵力给他。

封璐愣愣地随著他的目光看去,这才连忙收了手,乾咳一声后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不会医,因见你昏迷不醒,灵力又不断外洩,所修功法似乎也与我相容,只好用了这个办法,并非有意唐突。”

善魂眨了眨眼,仍然沉默不答。眼前的封璐显然认不得他,比刚离开太鲲山那会忘得还要彻底。

封璐见他默默不语,心底不知怎么地一阵慌乱,踌躇言词后方续道:“道友昨日拔刀相助,封某心底十分感激,自然不能放任道友不管。无论道友有何需要,封某必会替道友办到,只是还不知……道友的道号或大名?”

善魂闻言,心中微微闷痛,但也就只有一会,毕竟他已遭幻境剔除七情,就连那一丝疼痛都似幻觉。他哑声答道:“甚霄尘。云霄的霄,尘埃的尘,未有道号。”无论如何,他不觉得自己在封璐面前需要说谎,终究还是报上了本名。

封璐听罢低声唸了两次他的名,蹙起眉绞尽脑汁地回忆,却仍一无所获。

甚霄尘轻嗽几声,又道:“我确实需要帮助,在这座山裡应当能寻得我所需的药材,劳烦你去替我取来。”

封璐连忙牢牢盯著他,道:“请讲!”

甚霄尘报出了一串药名,间或夹杂著几声无法抑制的喘咳,封璐越听越是揪心,却仍得追问道:“道友所说的药,大部份我都认得,可那含岳天蓟和珠帘草,我却是不曾听过……”

甚霄尘徐徐道:“在《灵药初识》第三卷九十二页,及第六卷两百五十四页有记载,若寻不著便也罢了,我自会看著办。待你採回来了……再唤醒我。”

封璐手忙脚乱地自随身令牌中,翻找出名为《灵药初识》的典籍,待他找到指定页面时,甚霄尘已再度不省人事,封璐心头一紧,慌慌张张留下防护结界,满山给他找药去了。

饶是封璐倾尽全力,仍费了一天工夫才找齐药材,当他回来时,甚霄尘恰好醒著,身边放著一颗夜明珠,使他的苍白孱弱无所遁形,却也为他身上添了一层柔柔的光华。

封璐见他还等著自己,心底不知怎么鬆了一口气,待他看见甚霄尘熟练地取鼎熬药后,他才忽然意会过来──为何甚霄尘对太坤山的药典,竟比他还要熟悉?看来昨日虽是惊鸿一瞥,他也并未认错那道同源的剑意,换言之,甚霄尘很可能是除他之外,世上最后的太坤山传人了。

甚霄尘对他的注目毫不在意,依旧气定神閒地熬著药,其实也并非他想慢腾腾的,只是这活计本就快不了,且他经脉有伤,还是静心为好。

二人一时相安无事,一个时辰后,甚霄尘灭了药鼎下的火,慢条斯理地把汤药喝了,随后对封璐道:“替我护法。”

封璐愣了愣,当即照办,甚霄尘毫不设防地当著他的面运转起功法,他凝神去看,发觉灵力在经脉中所走的路径,果然是太坤山心法无误。

封璐背倚箭竹,彻底鬆懈了下来,凝望著甚霄尘的双眸却一瞬不瞬,彷彿他并非在看著初识之人,而是无边夜色中唯一的篝火。

甚霄尘运功一夜,而封璐也在这一夜之间想了许多。

翌日清晨,甚霄尘再度睁眼时,立刻迎上了封璐的目光,他的眸中带著几分倦意与说不出的柔和,朝著他一笑道:“早。”

甚霄尘并未回应他,只是目光沉沉地望了他一会,忽然毫不客气地问道:“我的伤势已然好了八成,可你身上又是怎么一回事?”

封璐闻言瞠目,不由坐直了身子,飞快地答道:“……没怎么回事,只是晋升失败落下了一点伤,导致修为停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