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麽？什麽推入湖裡？”疏明月跳到树上，以手为刃，手掌落在小孩的面前，“你究竟想要别人的身体做什麽？”

小孩咳嗽了几声，失去躯壳的支撑，他讲话有些费力：“看来你果然失忆了，连曾经被我推到湖裡都不记得。真可怜，那个人间的盲眼孩童孩痴傻地等著你呢。”

“盲眼孩童？”疏明月露出茫然的表情，他曾经被推入湖裡？是什麽时候？

“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这些从小就拥有仙骨的人，怎能理解怎能理解我们这种人的痛苦？”小孩躺在树上，一动也不动。

“你……还好麽？”疏明月凑近一看，这小孩满脸通红，看起来正在发烧。

小孩难受地偏过头，他的声音渐渐变得很小，几乎快要听不到：“都要死了，怎麽会好？”

疏明月一直很好气这人为什麽执念这麽深：“你……为什麽想要仙骨？”

“不是要仙骨，只是要一个容器。仙骨不过刚好满足条件而已。”小孩伸出手往前一抓，想要触碰到眼前的树根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起身。

他喘了好几口气，像是在交代遗言般，转过头看向疏明月：“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麽？”

“什麽条件？”疏明月不知道小孩又打什麽坏主意，不过他看起来确实很虚弱。

“死后把我的意识带去灵界阎王殿，死前一直想留，却留不住。”

灵界阎王殿？

疏明月感觉这背后有什麽故事，他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对他来说，去灵界倒不是难事。

“去了就说，找灵界最美丽的公主，报上我的名字，我叫深渊，他们就知道了。”深渊闭上了眼睛，他已经连睁开眼看疏明月的力气也没有了。

疏明月垂下眼帘，大概猜测了一些事情：“你想去灵界见那个公主？所以一直在寻找适合的容器麽？”

“差不多是这样吧。”深渊小声地说著话，他的声音几乎快要听不见。

“我原是灵界怨念所组成，本就无实体身躯。灵界的公主官灵儿跌入深渊，我当时受怨念所致，一念之间差点杀了她，是她用灵魂淨化了我。后来，她死后灵魂盘据深渊，以灵魂淨化深渊，最后消逝。

“被淨化后的怨念凝聚成我，我属于人憎恨的意念，仅能依附著别人的躯体。我从深渊离开之后四处流浪，后来听闻灵界重迎公主回灵，便想再回灵界，可……

“灵界关闭了生死门，一切无灵魂之物皆不可进入灵界，我本只是意念，根本进不去。”

“但你杀了很多人，公主肯定不希望你这麽做。”疏明月看著小孩的脸，他的脸色开始发青，看起来虚弱极了。

“嗯……但后悔也来不及了，自从我杀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他从怨念而生，本就没有回头路。他羡慕其他人，拥有实体，拥有灵魂，他只能在深渊裡载浮载沉。

直到他听见孤魂野鬼会啃食神仙的骨头获取法力，他开始动起了歪脑筋，跟随别的鬼神到神界，依附神身上，缓慢侵蚀他们的灵魂。

疏明月还是个小孩，又只有半个仙骨，很好附身。可谁知在这孩子被流放至人间时，他不幸地被时空扭曲，意识四散在各处。等到了人间，只好慢慢拼凑意识，又花几千年重新寻找适合的身体。

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不仅慢慢找回属于自己的意识，还找到了疏明月。

然而此时的疏明月修为高强，他只好静待时机，等到他终于落单，离开万古大魔身旁时，将他推入湖裡，趁机夺取身体。而疏明月落水与他纠缠时撞到头，将这段记忆遗忘，也就更方便他控制疏明月的身体。

疏明月安静地听著深渊说起过往，他才知道原来深渊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待在他的身体……

难怪他修练了这麽久，修为却停滞不前。

而且深渊为了夺回自己的意识和找寻躯壳，就只能不停地杀人……

“你潜伏了这麽久，到底杀了多少人？”

疏明月推开剑鞘，风起剑落，树枝喀擦一声，随之倾倒。

小孩从树上跌落了下来，他摀著胸口，咳嗽的几声：“不知道……我记不得了。我控制不了我那些想杀人的慾望。

“像我这样的人，恐怕连死了，都不一定能到灵界。或许直接被挡在门口吧？”

疏明月睁著眼睛看他，看见小孩懊悔的样子，他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拉扯著疏明月的衣袖：“哎，你刚刚可是答应我了，所以说到要做到啊。”

疏明月抿起嘴唇。

深渊本是怨念所生，也是由万物的执念交杂。

他也说不出谁对谁错。

疏明月叹了一口气，自己答应的事情，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淡淡地点了头：“嗯。”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小孩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像条即将被扯坏的线，断断续续地说道：“给你一个忠告，记得把握眼前人。”

小孩仰起头，轻轻地呢喃著：“我想再看一眼灵界的长生花……”

他的身体宛若碎掉的纸片，慢慢地幻化至空中，只落下一片花瓣轻轻降落。

疏明月接住了这片花瓣。

这……许是长生花？

“好，接下来吾会开始佈阵。”众人讨论过后，决定由韶雪淨佈阵，让子书海进入疏明月的梦中。

韶雪淨伸出手准备施法，他闭上眼睛，缓缓数道：“等吾说到三、二……”

“咳咳咳……”

韶雪淨睫毛微颤，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一……咦？”韶雪淨眨了眨眼睛，再度确认自己没看错：“徒弟？”

众人愣住，全部往韶雪淨关注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