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落座,各自讲起事情缘由。

原来,勤王冷清禅膝下一子冷剑峰,一双儿女,大的冷炎,小的冷月,冷剑峰素来仰慕江南的秀美风光,携爱妻幼女游历江南,不想途中惨遭血蝠煞毒手,惨死青松岭。家中撇下幼子冷炎。冷清禅受皇命驻守关外,十八年来一直派人打听冷月的下落,老猫苗一通便是在江南寻访的线人。广安城安可心摆擂招亲,他有幸看到了安念夕,老猫断定安念夕就是失落十八年的小郡主。因其长的与其母柳依依太像了,故引出冷炎相认,才有了昨夜的一幕。

黑脸的梅川子持金雕来报,老王爷得知寻到小郡主,喜不自制,已赶往洛阳勤王府,命冷炎一众携冷月前往洛阳相聚。

眼见天色不早,众人话别。安念夕在安再然的膝前长跪不起:“爹,念夕,还会回来侍奉您终老。”一旁的郝公郝婆老泪纵横,千叮万嘱。安再然抑住悲伤:“念夕,好好保重,不要让爹挂念,去吧。”言罢,一摆手转身面壁,泪眼婆娑,肝肠寸断。

落风口

安念夕已成过去。

第8章

冷月儿安坐在华丽的马车内,换了一袭白衫,长裙及地,宽大的衣袖将红线索隐藏其中。一夜之间,仿若脱胎换骨,沉郁的安静让守在车外的老猫心疼不已,不时的挑帘问候。冷月儿只是浅浅的点头。冷炎分外的兴奋,细述勤王府的种种,随行的梅川子、吕东阳不停的随声附和,希望冷月儿尽快的忘却不快。冷月儿心里一声长叹,任他们喋喋不休,只是低头垂眸,娴静的如不谙武功的深闺佳人。

硕大的金雕敛了双翼,落在老猫身侧,不时机械的转动头部,锐利的目光,好奇的自车帘的缝隙向里张望。它引起了冷月儿的兴致,一挑帘,手儿忍不住去触它的羽翼。金雕机警的扑棱一声,倏张双翼,冲向半空。羽翼带风,车帘漫卷,吹得冷月的秀发飞舞,冷月儿不由的眯起了双眼。众人哈哈大笑。油鼠道:"它不熟悉你呢。”冷月儿笑道:“我吓到它了。”冷炎说:“没有,它的胆子很大的,它没有袭击你已经是给你面子了。”“啊哦”冷月儿应了一声,看她好奇,冷炎打了个呼哨,金雕在上空盘旋了几遭,又落在车上,冷炎拍拍它的翅膀,金雕亲昵的用头去蹭冷炎的手,充满了情趣。冷炎示意冷月,冷月儿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它的头上,慢慢的下滑轻轻梳理它发亮的羽毛。金雕动了一下,并没有亮翅,熟悉冷月儿的动作后,用似金钩的嘴,轻啄了一下冷月的宽大的衣袖,以示友好。冷月儿开心的笑了,冷炎众人面面相视,欣慰不已。

“有人敢班门弄斧呢。”老猫用手打了个手势,众人都望向十丈开外的一片灌木丛。老猫和金雕几乎同时起身,老猫身形虽快,但那比金雕的速度,箭一样射出去,硕大的翅膀拍动,长没过人的衰草,被吹得四散,惊起一条人影。冷月儿呆了,喃喃;司马东风。一边掠身而起,一边大喊:“雕儿,莫伤人。”金雕正用金钩一样的尖嘴去啄,听到冷月儿的呼喝,停住攻势,旋转双翼,冲向半空。老猫也愣了一下,停下身形。司马东风向这边深望了一眼,几个连翻,消失在草丛里。老猫已看清来人正是玉华山下带走冷月儿的书生。

冷月儿怅然若失,还呆呆的望着司马东风消失的地方,冷言一众赶上来:“是谁?”老猫看了一眼冷月儿,佯做不知。冷月儿摇头道:“没看清。”众人蹊跷,看冷月儿不甚欢喜,也不便多问。

重回到车里,冷月儿神色恍惚,一言不发。前面马蹄得得,冷炎大笑:“莫老三,别来无恙?”冷月儿挑开一条缝隙,纵马而来的正是莫家老三莫言,心忖:没想到大哥和他竟如此熟悉。对他心生反感,垂下车帘。

“冷兄,你怎的有时间游历江南?”莫言高喊:“你不是驻守边关吗?”冷炎抑制不住喜悦:“莫老三,有一个莫大的喜事要告诉你。”“何事?”莫言并无兴致。冷炎道:“我已寻的妹子冷月儿,对你可是喜事?”“啊?”莫言大惊失色,调转马头,纵缰打马,头也不回:“冷兄。后会有期。”扬尘而去。

见到莫言的过激反应,冷炎百思不解,大喝;“莫老三。作甚?你不想见一见吗?”“不了。”声音如遇鬼魅,莫言已跑出老远。冷炎哈哈大笑:"你会后悔的,你这个家伙。“那里还有莫言的踪影。

冷月儿对两人的对话,懵懵懂懂,挑帘出车。油鼠急忙收缰勒马,马车停下来。

冷炎笑道:“这个莫老三,他那里见过我们的冷月儿是何等的绝色。”冷月儿道:“大哥,你们很熟吗?”

“岂止是熟?”冷炎笑道:“他还是你未来的相公呢?”

“啊?”这次轮到冷月儿大惊失色,整个人几乎坐到油鼠的背上,慌得抓住车顶,稳住身形,那一脸错愕和惊慌,让冷炎出乎意料。

“没来得及告诉你,当年指腹为婚,爷爷将你许配给了莫家老三莫言。”冷炎道:“若不是当年莫临风为救爷爷,瞎了一只眼,他们莫家那有福气与我们勤王府攀亲。冷炎一路说下去,后面的话冷月儿一字也未入耳。只觉耳边隆隆作响,大脑一片空白,脸色惨白如纸,老猫看出门道,扶着冷月儿坐回车内。冷炎以为妹子只是还不能适应当前的身份,对于冷月儿的反应并未在意,一路颠簸,赶往洛阳。

第9章

洛阳依旧繁花似锦,勤王府的气派更是冷月儿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厅堂阔绰,金碧辉煌,丫鬟奴仆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冷月儿,冷清禅身高体阔,须发皆白,一双朗目炯炯有神,远远的紧走几步抱住冷月儿老泪纵横:“好孙女,你受苦了。’冷月儿忙给爷爷见礼:“爷爷,我很好,爹一直视我如掌上明珠。”冷清禅一手拉着冷炎一手拉着冷月儿哈哈大笑直奔正厅,勤王府举家欢庆,热闹的如同过年一样,这一场繁华热闹,冷月儿如置身事外,恍惚这一切如此陌生,任由欢声笑语,嘘寒问暖,殷勤招呼都无动于衷。只是淡淡的浅浅的微笑,报以众人的关切。

看到冷月儿如此的温婉娴淑,众人赞不绝口,冷清禅更是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拢嘴。一旁的冷炎低声笑道:“爷爷如果看到妹子耍弄红线索的摸样,不惊掉下巴才怪呢。”老猫窃笑。

一入勤王府,冷月儿判若两人,脱胎换骨一般,瞬间变成了大家闺秀,温文尔雅,不苟言笑。只是深藏于内心的失落怅惘,除了老猫再无人知晓。

一连数日,冷月儿过着锦衣玉食,花团锦簇,但却毫无生机的日子。

冷清禅深感老迈,又不忍冷月儿随行关外。便上书奏表,请皇上恩准告老还乡,洛阳养老。不日皇上恩准,冷炎世袭王位,接任冷清禅驻守边关。

洛阳城外十里亭,冷炎千叮万嘱,舍不得冷月儿,又将老猫留下照看冷月儿。

一日,家将来报:莫临风闻得小郡主回府,不日将携莫言登门拜访。闻听莫家来访,可惊坏了冷月儿,不动声色,暗自盘算着对策。勤王府家规森严,冷月儿自知难以向爷爷启齿退亲一事,便待入夜子时,悄悄打了包裹,留书一封。溜出闺房,穿房越脊,那些亭台楼阁,小桥回廊转眼便在身后。

一声轻咳在前,冷月儿停下来,不用细看也知是老猫,老猫真可谓尽忠职守,冷月儿的一言一行瞒的过别人,却逃不过他的视线。冷月儿停在院墙上,俯身不语,下面巡夜的家将踏踏而过。“小郡主,上哪儿?”老猫切近,压低声音,滑溜溜的双眼,一半疼爱一半明知故问。冷月儿叹了一口气:“老猫,我要回翠微山。”老猫心疼的拉着她纵身穿过院墙,落在池边的假山后,“那你也应告知老王爷。”冷月儿道:“爷爷是不会答应的,你知道,莫家的人要来了。”“你在逃婚吗?”老猫叹了一口气:“这可不是办法?"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冷月儿已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心想飞出这个陌生的家,轻轻的央求:“老猫。我知道你疼我,”老猫深知冷月儿的用意,但冷月儿的一番软语哀求,还是让他有些晕乎:“外面危险,我陪你吧。”冷月儿见有松动忙道:“不用的,你若离府,爷爷定会痛责与你,你放心的,我能应付的。”冷月儿深怕老猫反悔。忙的一撩衣裙,纵向院墙,急急的掠向府外。

出了勤王府,冷月儿长吁了口气,眼前一晃,一人影忽现,冷月儿惊得撩掌拍了过去。

“是我。”来人急闪,一阵淡淡的酒气扑鼻,司马东风避开冷月儿的掌势,幽幽的望着她,借着淡淡的月光,竟有些憔悴。冷月儿又惊又喜,扑向前:“你怎么在这儿。”眼里不知不觉涌出泪花,多日的郁闷烟消云散。

“我一路追踪至此,”司马东风轻轻握着冷月儿的手,泪光隐现:“我在此守候,我知道我会等到你,你让我等的好苦。”冷月儿止不住嘤嘤哭泣在他的胸前:“司马东风,司马东风。”声音呜咽的说不出话来。

高大的围墙上传来一声叹息,冷月儿回望,正是老猫,老猫低语了一声:“保重。”便倏的不见了。

“不可久留。”冷月儿拉起司马东风,两人快速的消失在夜色里。

像久别的情侣,两人一直手挽着手,不肯分开一刻。这一路,冷月儿倒像个不知疲倦的鸟儿,说个不停,走出勤王府她终于寻回了安念夕的本性。司马东风大张着嘴巴,只有惊愕的份儿,安念夕到冷月儿的故事,让他连连惊诧,最后听到莫言的名字,司马东风抖了一下,忽的止步:“月儿,你说什么,你和莫言有婚约吗?”冷月儿心一沉:“不会吧,你也认识他呀。”司马东风叹了口气:“这也许是前世注定的,我们要和莫家纠缠不清。”话锋一转:“月儿,莫言的本性固执,他认定的事,哎。”冷月儿很不爽:“你怕了。”看冷月儿面带不悦,司马东风用手捏了一下冷月儿的手指:“我是怕你真的喜欢他,他冷酷的样子迷死人的。”冷月儿莞尔一笑:“才不会呢,我讨厌他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快说,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司马东风沉吟少许:“我和莫言也算故交,他父亲有意撮合我和莫语。”怕冷月儿误会,司马东风忙又道:“我可没有此意,好长时间我都没去莫家堡了。“啊?”冷月儿明眸大睁,惊得下巴要掉下来:“我们前世欠莫家的吗?”司马东风话锋一转:“我是不允许你你和莫言有什么瓜葛的。”冷月儿把手一甩,挣脱司马东风:“你不是和莫语有挂个吗?”言罢佯怒的甩头疾走,“哎”司马东风急得大叫:“我没有,月儿,我没有。”紧追上来,抓过冷月儿的手握的更紧,紧张的望着冷月儿的脸色。冷月儿吃吃的笑了:“你敢,小心我用红线索捆你。”司马东风笑着挨近冷月儿:“正好,和你捆在一起,一生一世。”冷月儿幸福满心,莫家的烦恼早抛到九霄云外。

两人回到玉华山,又踏上回廊,醉茗轩映入眼帘。冷月儿想着那晚的情形,脸儿不知不觉红了。不远处瀑布飞流,醉茗轩蓝纱漫卷,一切如在梦中,司马东风早已意醉神迷,向前一步,板过她的肩膀,紧拥入怀,把头轻轻埋在冷月儿的发际,炙热的气息传来,冷月儿几乎窒息,想推开他,手却不听使唤的搭在他的肩上,在他的项间缠绕,两人咚咚的心跳混在一起,失去了节奏。司马东风润润的舌尖在冷月儿的耳际轻绕,心跳带动血流冲破极限。冷月儿浑身无一丝力气,喃喃:“东风,别闹。”眩晕的双唇颤动着迎了上去。

“等我一下。”有人转过回廊,是莫家老二莫南的声音。惊醒了这一对缠绵忘我的鸳鸯。冷月儿满面羞红,手足无措,紧张的不敢看司马东风一眼。欲推开司马东风的手臂,司马东风反而拥的更紧,在她的耳边轻语:“月儿,别怕。”单手一支琴案,环裹着冷月儿弹出窗外,一搭房檐,两人翻转,隐在醉茗轩屋脊后面,冷月儿被他护在身下,反而贴的更近。一前一后走来的正是莫南莫语,冷月儿忍不住略抬高了头,她要把莫语看的更清楚些,莫语一身紫衫,发髻高挽,散落下来的乌发,竟有些天然的曲曲绕绕,更增了些妖媚。“司马,司马。”话伴人到,入了醉茗轩,出了两人视线。

“他不在?”莫南搭话。

“他去那儿了?”莫语有些失落。

“还用问,躲你呗。”莫南不屑。

“不是。”莫语有些冲动:“他又不知我来。”

“妹子,省省吧。”莫南嬉笑的声音传来。

“二哥。你、、、”莫语气的跺脚。

醉茗轩上的冷月儿心里一酸,忍不住生气的用头顶了一下司马东风的下颚,司马东风轻笑,用下颚紧抵冷月儿的秀发,一手紧揽她的细腰,一手紧握她的手,满心欢喜。醉茗轩里的两兄妹毫无察觉,莫南无聊的拨弄了一下琴弦,“卟楞”一声。

“二哥,你说他能去哪儿呢?”莫语还是忍不住询问。

“别问我。”莫南有些生气:“你和老三一个德行,你拉我来找司马东风,他自顾去寻什么安念夕,都是自讨苦吃。”司马东风醋意横生,紧捏了一下冷月儿的腰,以示抗议。冷月儿微扬起头,笑吟吟的看着司马东风因生气而分外英俊的脸,用朱唇抚慰他的下巴,司马东风不失时机的低下头,粘了过来,冷月儿慌的俯身贴在房脊上,司马东风扑了个空,气恼的将身形压将过来,头紧贴冷月儿的头,不留一点间隙,冷月儿几乎不能动弹,只好乖的像只猫。

第10章

“喂,你的小妖女走了。”冷月儿调笑,并用力摆摆头:“这样太累了。”司马东风一起身,冷月儿像鱼儿一样滑出司马东风的怀抱,飘身下房。司马东风又紧跟着下来,欲拉冷月儿,冷月儿绕身飘进醉茗轩,司马东风紧跟而至,不依不饶。冷月儿咯咯笑着,偏不让他抓到,两人便闪转腾挪,绕来绕去。衣脚逐风,蓝纱飘荡翻卷。各尽所能。

“几日不见,功夫见长,居然让我抓不到你。”司马东风诧异。

“老猫的功夫学不到家,应付你却也绰绰有余。”冷月儿开心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