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脸上一红,却也无可辩驳,只能垂首默默。

柳教习又道:“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肯定撑不了多久。”他递出一枚鱼型玉珮,道:“此物中埋有一封信,你要是真过不下去了,便摔碎此玉,设法去找信上的人,只要你尚有些许价值,他就必定会帮你。”

朝露并未接过,而是愣愣地道:“为何?他是谁?凭什麽帮我?”

“就凭你曾是百花阁的人。”柳教习眯起眼,肃然道:“记著,千万不能让旁人知晓此事,尤其是那位新帝亲封的侯爷,否则你必有杀身之祸,明白吗?!”

朝露退了两步,揹著手死命摇头道:“那我不拿就是了!”

柳教习却把玉珮强塞到他怀裡,厉声道:“这可由不得你。有了这封信,即便是到了穷途末路也有一线生机,总比两手空空要来得强!”

朝露看著那块玉,不由紧张得乾嚥了一下,他不知道该不该信柳教习,更不知自己能有多少价值,却还是鬼使神差收下了。

-待续-

第6章06.侯府 | “你在忙活什麽?怎麽不好好待在屋子裡?”

07-25T14:53:17.827

片刻后,朝露被领至范府正门,却见门外停著一头金属巨兽,脚步一顿。

他定睛细瞧,发觉那并非巨兽,而是一辆外型奇异的车,车头被造成了兽首形,鼻吻处有车伕坐在那驾车,车下并无车轮,而是由无数金属页片制成的滚带,车尾铜管排出缕缕蒸气,想来也是以天禄石为燃料,车身因此规律地微微翕动,恍若活物。

穆重明迟迟等不到他,朝车外瞥了一眼,恰好见著了在原地发愣的朝露,这才掀开车帘,勾起嘴角催促道:“没见过龙马车,看傻了?上来。”

朝露连忙上前,却因身高不够无法跨上车,穆重明笑了一声,跳下车去揽著他的腰,轻而易举将他提了上来。

朝露脸上一红,暂且不敢看他,只结结巴巴地道:“谢、谢侯爷!”

二人并肩坐定之后,龙马车开始辘辘前行,间或夹杂著蒸气的呲呲声。朝露过了一会才习惯了些,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鼓起勇气问道:“侯爷方才说,这叫做龙马车?”

穆重明随口答道:“不错,这一辆还是御赐之物,不过比起龙马,这车长得倒更像王八的亲戚。”

朝露想笑又不敢笑,见穆重明态度随意,心中倒也安定了不少,便打量起车内佈置,车上四面都是金属制品,他看不出用途,却还是感到十分新奇有趣。

心满意足地观察过后,朝露忽然发觉身侧的帘子之后,竟是一大片清透的玻璃窗,他对外头好奇得不得了,却又不敢擅动车帘,一时被难住了。

穆重明一直在悄悄观察他,索性伸手越过了他,替他掀起车帘,道:“想看便看罢,我在军营裡随兴惯了,不讲这些有的没的规矩,你大可自在一些。”

朝露又红了脸,匆匆道了声谢,伸手接过车帘往外看去。百姓纷纷退避至道旁,家家户户簷上积雪,门板贴上新桃符,地上更有不少爆竹残渣,正是年节气象。

朝露看得目不转睛,穆重明忍不住又问了句:“有什麽好看的?”

朝露瞪大了黑亮的双眸,道:“奴头一回见到年节期间的京城,原来竟是这般热闹!”

穆重明却避开了他的目光,含糊地道:“也就是那样。”在他看来,京城又闷又无趣,还住著一堆难缠的达官显贵,实在配不上这样明亮的眼神。而后他又恍然道:“你不是京城人?”

朝露摇摇头,道:“奴早已记不清了,这些年裡,奴都在百花阁的一处宅院中度过。就连来到范大人府上,也是挤在看不见外头的车裡被送来的。”

穆重明闻言皱了皱眉,却不置一词,朝露见他如此,心裡有些紧张,可过了不久,穆重明便回过神来,道:“到了。”

龙马车徐徐靠至道旁,逐渐停下。朝露不由屏息,正想透过车窗先偷看一眼,却被穆重明伸手揽了过去,眨眼间便被捞下龙马车。

“恭迎侯爷!”

一众奴僕在朱红大门前迎接。为首的常柢总管年届不惑,样貌端正,透著一丝精明气息,身形稍稍有些富态。他轻轻瞥了朝露一眼,问道:“侯爷难得带客回府,不知这位客人该如何称呼?”

他一开口,朝露才认了出来,这位总管似乎是位宦官。

穆重明微微蹙起眉,他还不曾往府裡带过人,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排,可若真要把人当娈童养起来,他却也打从心底感到排斥,便模稜两可地道:“他名唤朝露,今后便住在府裡了。你找人带他去挑间喜欢的屋子,不必给他安排差事。”

总管略显讶异地看向朝露,追问道:“府裡的房舍多半閒置著,除了下人的住所外,尚有无数院落和厢房,不知侯爷是想安排朝露公子住得离您近些,或是找个清淨的院子?”

穆重明挥了挥手,道:“随他,你挑几个人给他,让他们替他收拾便是。”说罢,他便自顾自往府裡去了,离去的脚步显得有些匆促。

他一走,门口只剩下十来名奴僕与朝露,众奴僕对朝露感到好奇,都有意无意地偷看他。

总管向朝露走来,朝他一礼后笑道:“朝露公子,老奴是武毅侯府总管,府裡人都管老奴叫孙公公。既然侯爷这般吩咐了,等会您便去找一处中意的屋子住下罢,老奴会让镜儿陪您一道。”

说罢,孙公公便唤来那位镜儿,镜儿似乎也是一位小宦官,大约只比朝露大了一两岁,笑起来却显得乖顺而沉稳。

镜儿恭恭敬敬地给朝露行礼,行止从容不迫,倒让朝露有些自惭形秽,且朝露细细观察,发觉府裡奴僕竟都仪态极佳,便越发心虚。

可镜儿什麽也没多说,认真拿他当个正经主子看待,沿路为他介绍了府中配置,朝露很快就被绕晕了,只能一个劲点头。

大半个时辰过后,他实在不好意思让镜儿再陪他走下去,随手指了一处院落,问道:“这处院子裡,可有天禄石锅炉供暖吗?”

镜儿微微偏头,答道:“有是有,只是这裡还没有人住过,公子可是畏寒吗?那不如再往东边去,侯爷的院子就在那,那儿供暖常开,最是暖和。”

朝露早已分不出东南西北,拚命摇头道:“可不敢打扰侯爷,我看这个香梅居便很好。”

镜儿抬头望向匾额,温和地道:“朝露公子怕是看岔了,这儿是春梅居,公子往后别记错了。”

朝露脸上一红,道:“是我看岔了。”事实上他从没正经认过字,才会连春与香都分不清。

镜儿不著痕迹地一笑,道:“奴先去替公子点燃供暖锅炉,公子想来也还不曾用午膳罢?奴会替公子领食盒过来,公子不妨先在院中转一转,熟悉一下也好。”

朝露连连点头,进了院子后便无头苍蝇似地乱转,门前有一池结冰的浅塘,塘边有几株盛开的红梅。此处若是夏日居住,想必十分凉爽,只是眼下才开春,实在不算是好住处。

朝露逛了一阵,实在耐不住寒气,便进了屋裡,可屋裡也还没暖起来,依然冷得刺骨,朝露只得去寻被褥毯子出来,却发觉连被褥都冻硬了。

朝露失落地找了张椅子坐下,又发觉桌面有一层浮灰,想来是此院无人居住,洒扫得不勤快。

朝露不习惯被人服侍,此时也找不到镜儿,便起身去找水和抹布,却发觉除了供暖炉中的沸水外,院中水井都早已冻成了坚冰,只得提著水桶四处乱转,三两下就把自己转迷路了,却怎麽都碰不到府裡其他人。

就在他前去探查一处水井时,忽然听见穆重明疑惑道:“你在忙什麽?怎麽不好好待在屋裡?”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