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允文正欲训斥,见柳佑安咬着下唇,强忍泪水,脸颊处因羞愧红成一片,看上去楚楚可怜,一时竟忘了词,想起他俩接吻时,柳佑安总是喘不过气,眼尾到耳根会渐渐透出淡淡的粉色。

魏允文的怒意倏然被浇熄,他为自己的心软叹了口气,缓了语调:「你赶紧把黑绸系上,我替你去向九皇子赔罪。」

柳佑安见他要走,急抓着衣袖问:「文哥哥,这事我要和王爷禀报吗?」

魏允文思忖,对上同是阳人的九皇子,又有素日交好的齐槿在,这事应不用惊动父亲大人。父亲会帮他摆平,但私下的处罚也少不了,父亲一直认为,管不了自己的阴人,是无能懦弱的表现。

看着柳佑安的眼神满是崇拜,魏允文安抚道:「先不用。好在今日是九皇子,他性情温和,不喜多言,应该有转圜余地。如换成其他皇子,那就不好说了。」

柳佑安点点头,乖乖放开魏允文。

魏允文摸了摸柳佑安的头:「安儿乖,别怕,在车里待着,哥哥给你想办法。」随后掀开车帘,往九皇子所在之处走去。

***

另一头,九皇子魏瑢和齐二公子齐槿干坐在车内。

齐槿觉着有些古怪,九皇子虽与他们同为阳人,但平日里仅与宁王世子交好,这次许是应世子邀请才一同前往南山温泉别庄,今日不仅未带随从,还主动上了他和魏允文的马车。

齐槿也算跟魏允文、柳佑安一同长大,一直把柳佑安当弟弟看,不忍心他受重罚,斟酌了会,道:「方才那阴人名叫柳佑安,是已故太医柳承德及医女沈文萱的独子,十年前两人皆因奉旨前往救治永州大疫而亡。柳佑安七岁入府,算从小跟在魏三公子身边长大的,听闻他聪明伶俐,才学颇深,在阴人当中实属难得。」

齐槿挑着柳佑安的长处说,有心为他缓颊,却只得了九皇子简短的回复:「我知道。」

齐槿见九皇子这般油盐不进,不抱希望的换了个不着调的话题:「他的外表更不用说,连在阴人中都是万中选一的出挑,方才您也见着了,这魏三公子也真是好福气。」

谁知这回,九皇子竟多说了两个字:「他确实好看。」

齐槿说了半天,就想让九皇子别辣手摧花,九皇子早应知晓他的用意,却仍没有正面回复,齐槿尴尬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不一会,魏允文回来了,两人虽是同辈,但奈何皇子的身分终究高一阶,他朝九皇子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赔罪道:「方才失礼了,还请殿下见谅。」

九皇子道:「阴人擅自在外解开黑绸,按大魏律法,应处三十杖。」

这回九皇子看似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三十杖打下去,柳佑安该半身不遂了,魏允文急道:「请殿下高擡贵手,佑安年纪尚小,方才之事也属无心之过,臣日后定会多加管束。」

九皇子道:「该如何管教?你说说,况且他也有十七了罢,不小了。」

魏允文急道:「待到南山别庄,便打个二十下手板,之后闭关自省,让他知晓做事不可毛躁。」

原本以为这个处罚太轻了,九皇子定当不同意,谁知他竟点了头:「今日之事在场者都是自己人,此事可大可小。不过他确实该长长记性,在外头发生这样的事,一旦报到府衙,三十杖必躲不过。打手板就免了,闭关自省期间顺道抄一遍大魏律法,抄完让他亲自交给我。」

大魏律法少说也数万字,连日抄写恐怕得整整抄上一个多月,只怕难得在别庄的时间都浪费了,但跟三十杖刑比起来,这惩罚也算轻的了。

魏允文心知这已是九皇子法外开恩,连声道:「臣替佑安,谢过殿下。」

第4章 暗斗

柳佑安实在无法呆坐在车里,他不停的东摸西摸,繁杂的思绪让他静不下来。一会怕向九皇子求情会给文哥哥添麻烦,一会怕三十杖打下来,他残废了,文哥哥会把他抛弃,那自己就变成跟溪莳一样,不,比溪莳还惨,他可能连走也走不动。

为何偏偏那么巧在马车上碰见皇子?还是当今明皇最疼爱的九皇子,若他有心追究此事,仅一句话就能让宁王府翻天覆地,而地位低下的阴人柳佑安,更是随手就能被他辗成灰。

但又如文哥哥所言,九皇子虽得宠,却性格温和,或许真能放他一马?

在柳佑安乱想时,马车出了城门,窗外的景色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变成一片人烟罕至的荒野,一草一木在冬日暖阳的照射下,闲散的摊开叶面,远处的山景更像名家大师用淡蓝的色料随意晕染,天边点缀着朵朵白云,这样的景致美得像幅水墨画。

他也终于定下心,目不转睛的欣赏离了王城的风景,至今为止的每次出游他都格外珍惜,努力把所有景致刻进脑海中,等回府后,再一一画下。文哥哥每回都夸他的画好,两人偶尔还一同题字,文哥哥的书房甚至还挂了一幅他的画作。

从京城到南山别庄预计要三日,依照惯例,中午他们会吃些王府带出的干粮、水果,等日落时才会找间客栈歇脚。果不其然,正午时分,领头马车选了片小树林稍作休息,柳佑安这回不敢大意,确认黑绸紧紧贴附在脖颈上,才下了车。

一下车,便见魏允文匆匆赶来,见他脸上表情已不像方才那般严肃,柳佑安猜测事情应没有闹大。

魏允文把他拉到一旁:「安儿,九皇子说三十杖免了,但在别庄时要闭关自省,直到抄完《大魏律法》。」

柳佑安提了一上午的心终于放下,只是抄书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他擡头看着魏允文,感激地笑了笑:「谢谢文哥哥替我说话。」

见柳佑安依赖的笑容,魏允文神色复杂,有些恼火自己应向九皇子再争取一番,至少等回王府再抄书也不迟。

「哥哥,我们去拿点东西吃。」柳佑安一放松,肚子跟着饿了起来。

魏允文道:「好。」

一提到吃的,柳佑安这才想起被自己遗忘已久的芙蓉糕,在上午的一阵混乱中早不知去向,他不抱期望的问:「哥哥在马车上有看到一个篮子吗?上面绑着蓝色绸缎,里面是我做的芙蓉糕。」

魏允文摇摇头:「没看见,许是小厮以为不用带到别庄,拿回王府了。」

柳佑安叹了口气,昨晚熬到半夜才做成的芙蓉糕,看来心血全白费了,想起魏允文馋了许久,又道:「到别庄我再重新做一份给哥哥。」

「弟弟好福气啊!大哥和九殿下也想尝尝安儿做的糕。」宁王世子魏允宗和九皇子魏瑢一同走来。

九皇子擡手止住了魏允文和柳佑安的问安:「免礼,出来玩,大家轻松些。」

「你是不知道了,我们安儿做糕点的手艺一绝,尤其是芙蓉糕,吃过保证你念念不忘。」魏世子和九皇子道。

「殿下和世子若想吃,安儿必当全力以赴。」柳佑安低头道。

「那到别庄就期待『安儿』的手艺了。」九皇子轻声道,那「安儿」两字惹得柳佑安浑身发毛。

魏世子看向弟弟:「我们等会要去骑马。你们也一起?」

魏允文答应:「好,我和安儿共骑一匹。」

「弟弟啊!出来玩别整天黏在一块,你不烦,安儿他烦啊!」魏世子打趣道。

「安儿才不会烦。」魏允文回嘴。

「世子殿下,我不烦的。」柳佑安摇头,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