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古今,凡女主天下,无一不得权于夫父,还于夫父,盖因传之于女,必将为?天下夫父所反。”

“岂不闻人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何尝闻人言,王侯将相,宁有?男乎?”

“故,女者,若想掌权,必得杀尽天下夫父,则递三世乃至万世,世世为?君,无人敢族灭也。”

啪嗒一声,赵明月将手中的?毛笔落在了桌上,夏日炎炎,她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丹映朝她投来奇怪的?目光,“公主,是殿中太热了吗?我替你扇会风吧。”

“不,不用了。”赵明月拒绝,重新拿起笔,悬笔在纸上,却迟迟未落。

杀尽天下夫父……这人是疯了吗?怎么敢说出这种罪恶至极的?话?

虽然她也赞成?要夺回?属于女子的?权力,但是,但是,难道就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这样做,势必会挑起战争,这会害死多少人啊!

现?在想想,她也没有?那么想当皇帝了,她不喜欢生杀予夺的?感觉,也不想要压迫她人,更不想要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她只希望好?人好?报、恶人恶偿,无论女男,都可以平平等等、快快乐乐的?生活。

赵明月咬住下唇,最终下定了决心,在卷子上批了个下等,随即长呼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心中轻快多了。

这之后,她十?分顺利地批完了剩下的?二十?三答卷,从中取了四份上等。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池婙会直接用她选出来的?人,而不是再自?己审一遍卷子。

这让赵明月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责任,如果她错了呢?如果她害得另外一个本可以中选的?人失去了这次机会呢?

正纠结的?时?候,丹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主子,已经誊好?了。”

赵明月抬头,看她将名单递给池婙,立即伸过脖子,看向往纸上她誊的?四个名字:金素微,白珺,穆静德,邱慎娘。

赵明月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就算没有?六尚,也该有?二十?四司,可这几个名字她都不怎么眼熟,应该是品级更低的?女史。

池婙却不在意?这些,点头道:“好?,明日就让她们来当值吧。”她只在乎有?没有?人替她干活。

丹映应下,开始收拾整理?另外的?答卷。

池婙看了眼外间?的?天色,已经黑了,便转头看向赵明月,“你既然困了,就回?去休息吧。”

赵明月抿了下唇,仍在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份卷子告诉池婙,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池婙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切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那我就先回?去了,阿娘也早些休息。”赵明月迅速说完,站直身,行了一礼,就退出了宫殿。

既然事情已经定了,还是不要多此一举的?好?。

宫殿里,池婙望着赵明月快步离开的?背影,眼底浮起一丝狐疑,看向丹映,“公主今天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丹映微微歪头,似是在仔细思?索,半晌,才答道:“公主今日除了批阅卷子,就是练习拉弓,之后一直在这里等主子回?来,并未遇上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我看公主阅卷时?,有?一次把笔摔了,神情不知为?何也有?些怪异”

说着,她从那叠整理?好?的?卷子中迅速抽出一份,递给池婙,“主子可以看一下,就是这份。”

池婙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这人好?像又在给她下套了,不过她还真就吃这套。

抬手接过卷子,一展开,硕大两?个“下等”的?字就映入了眼帘。

从笔墨晕染的?程度可以看出来,赵明月写这两?个字时?很是用力。

再去看名字,薛淇?这不就是上次丹映提到的?薛司籍吗?

池婙抬眸再次看了丹映,却见她低着眉,很是恭顺的?样子,做事滴水不漏,还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啊。

她收回?视线,迅速扫了一遍薛淇的?这份答卷,看完,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这人真有?意?思?。

池婙把卷子丢回?桌上,站起身,往殿外走。

丹映没忍住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正要开口?,就听池婙说:

“今天晚了,明天,召她来见我。”

丹映立即弯起了眉眼,“是。”

事成?了,薛淇的?那笔钱可就能?拿到手了!

这二十?四份答卷自?然都是丹映“精心挑选”过的?,其?中,薛淇是最舍得下血本的?那个,几乎是把进宫这几年的?积蓄都拿了所有?,要博这侍书之位。

不过丹映并没有?把话说满,她不可能?去干涉主子的?决定,只是说会帮她多争取。

为?此,她还特意?把薛淇的?卷子放在了最上面,让明月公主第一份就看到她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公主竟然毫不犹豫地给了薛淇一个下等。

虽然她是不知道薛淇写了些什么,但怎么想也不应该得个下等啊,要知道薛教习可是宫中公认的?最学识出众的?女官。

好?在最后她还是为?薛淇争取到了一个面见主子的?机会,至于之后会如何,那就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了。

翌日。

池婙才洗漱了出来寝殿,就看到六神爱大刀阔斧地坐在外间?桌子边,双手抱胸,仰着下巴,一副很是不好?招惹的?样子。

宫人们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奉上茶水,看都不敢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