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又觉得似乎除了发怒之外的选择就只剩逃走了。

电梯合拢的时候，他看到程教官紧追而来的身影，心里高兴了一下。可那人一边跑过来一边说着“小柴，我们好好谈一谈，继续像现在这样是不行的”。

谈什么！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小柴的一掌拍到关门按钮上，再不肯跟程琛多说一句。

他来到一楼，站在管理司大门前发呆。因为他发觉自己就算想要逃避，实际上也无处可逃。

“小柴？你怎么站在这里？”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小柴慢慢转头，发现翎蓝口中的那个人贩子郭超正站在不远处。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忽然有种被人贩子盯上的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哦，公司里的员工来送新产品目录，我顺便一起过来看看。”中年男人笑起来，“我们公司除了做狗粮，也给返祖程度高的特殊公民提供适配的小零食。”

“哦……”小柴发觉自己误会了，但依旧不知道该跟这人说什么。

“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吃一点？”这男人身上人贩子的气息又起来了。

“我……”小柴刚想说“我吃过了”来拒绝对方，可转头就看到程琛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我还没吃！”他冲动地走向郭超，“走吧，我们一起吃饭去吧！”

“啊？好！”郭超露出惊喜的表情，然后伸手拍拍小柴的背，边走边问：“你喜欢吃什么？”

“都可以……”小柴胡乱回答，只闷头往外走。

可走出大门，还没到停车场，他又害怕了。之前被抓走、被虐待的回忆瞬间涌上来，令他不停发抖，直接抱膝蹲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郭超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想要把他扶起来。

“不不不！你不要碰我！”小柴躲闪着坐到地上，急喘着抬起手想要护着自己的头。

“啊……是我考虑不周。”男人退开半步，然后蹲下身子，“我听说你的遭遇了，不应该随便带你出去的。要不然，我们去管理司的食堂吃点东西？又或者，我们在食堂买好吃的去天井花园里吃。户外相对开阔一点，透透气能放松下来。”

小柴撑着水泥地，看看跟前的郭超，又看看大门处站着的程琛，整个人都混乱了。

传说中的人贩子无比体贴，体贴照顾了他许久的人却想要远离他。

“翎蓝说，你总想把他拐走。你也想把我拐走吗……”他直白问道。

“啊？”中年男人愣了愣，大笑起来，“不要用‘拐走’这么糟糕的词吧。我确实曾经很想领养他。现在呢，也确实很想领养你。但肯定是要走合法手续，并且配合管理司监管的。怎么能说是‘拐走’呢？”

“领养……原来是这样的？”小柴放松下来些许。

“来，站起来再说，坐在地上怪凉的。”男人保持着距离扶了小柴一把，“走，咱们先回管理司去。吃饭皇帝大，边吃边聊，不能饿着。”

小柴默默低头跟上，刻意不看程琛。

“爱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来到食堂的郭超说出和翎蓝一样豪气的话，然后又拿着两个饭盒带小柴来到不知不觉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天井花园。

“接着之前的话说啊，我是真心想领养你。今天呢，也的确是借着送目录的由头，特意过来想跟管理司的领导问问你的事。”

“我们之前只见过一次，你为什么要领养我……”小柴抱着饭盒却吃不下去，想了想才皱眉问道：“因为我是稀有种吗？”

“啊？哎呀，这个你已经知道啦……”郭超显得有些窘迫，接着又像是放开了大笑着点头承认，“的确是有这个原因没错。”

“我和翎蓝不一样。”小柴摇摇头，“我的腿，如果想治好就必须做手术。做完手术就不能变来变去了。所以，我不是你想要的稀有种。”

“是哦，听说你的腿是让人打坏的，一定很疼吧！”郭超非但没有表现出失望，反而将关注点挪到了小柴的腿上，“打算什么时候做手术？就在管理司治吗？要不要我帮你找个更厉害的大夫再看看？”说着，这人就弯下腰想要去检查小柴的脚踝。

“你……你别……你这样，真的很吓人……”小柴缩起双腿。

“哦哦哦，对不起啊！我又激动了。”男人笑着直起腰，“你不知道。我吧，就一个宝贝闺女，前两年出国读书了，一年才回来两次。家里实在太冷清了，我和我老婆就商量着想领养一个特殊公民。”

大约是因为想起了自己远在国外的孩子，郭超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慢悠悠说道：“我闺女特别好，又漂亮又聪明。那我给她找个弟弟或者妹妹，不得也找个出挑么？人吧，一旦有了这样的心思，就变得特别矫情。看来看去老觉得翎蓝最合心意。但他哪能离得开秦家？所以我就开始心心念念也想领养稀有种，甚至还花钱让人去外国的管理司找过，可就是找不到。”

小柴点点头。他自己也有非常执拗的一面，多少可以理解郭超口中的“矫情”。

“你陪翎蓝拍广告的时候，秦牧怕照顾不到，所以特地跟我打招呼说让我帮忙看着你一点，别磕着碰着什么的。我嘛，一听说你是稀有种，无爹无娘，吃过苦受过罪，而且还没有领养协议，就觉得这是天赐的缘分。等转天看到你乖乖巧巧、委委屈屈坐在拍摄现场的那个样子，哎呦，我立刻就上头了。恨不得赶紧把你带回家让我老婆看看，然后好吃好喝养壮实一点！”男人越说越激动，然后才反应过来，赶紧放缓声音说道：“我没想到会吓到你，实在不好意思啊。”

小柴又点点头，但依旧分别不出这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他这半信半疑的表情落在侧门边站着的程琛眼里瞬间又复杂几分。

程琛知道郭超，毕竟他口袋里常备的饼干就是郭超那间公司出品的。

可小柴怎么会认识这个人呢？

他暗自揣测无果之后，索性掏出手机联系秦牧。

“哦，翎蓝拍广告的时候，我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小柴，后来还四个人一起吃过晚饭。”秦牧如实回复。

一旁的翎蓝却在听说郭超人在管理司时，插话进来，“老程！你完了！叔叔他要拐走小柴了！”

“什么？！”程琛皱眉。

“别瞎说！”秦牧捂住翎蓝的嘴，然后在电话里解释道：“郭超是我表叔，人品没问题。要不然，我也不能托他帮忙。他应该是有心领养小柴，想要多接触接触。这事我可以作保，他绝对是个好爸爸，不会亏待小柴的。”

得到秦牧的保证，程琛的心情却依旧烦乱。

他怕小柴没选择才拼命要跟他在一起，所以一拖再拖，希望留给那孩子更多选择的余地。可新的“选择”出现时，他反倒成了最没有心理准备的那个人。

小柴的选择

程琛拿着手机暗自神伤，哪知道天井花园里的小柴和陈超倒是刚好说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