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染听到这里以为自己终于弄明白了症结所在，可拿着表格的男人却像是忽然暴走了似的也发起脾气。

“我是那样的人吗！你六岁就来我家了！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能这么看我！”男人赌气一样在表格上签下名字，愤愤不平地塞进程琛手中。

翎蓝的愤怒气焰瞬间弱了几分，但转头看到那张表格似乎又再次怨恨起来，一个翻滚变回蓝陨石色的边牧，然后跳下床，仰着脑袋朝门外走去。

程琛二话不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转身跟上，出门前还非常强硬地给翎蓝戴上了项圈和牵引绳。

翎蓝百般不情愿，但回头发现男人正站在楼梯上看自己，于是立刻别过头跟着程琛走了。

从别墅到车子这段路，气氛简直是压抑至极。

翎蓝一脸悲愤，程琛眉头紧皱，唐染缩肩弓背。倒是留在车里的司机看到翎蓝之后像是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了似的笑着打趣道：“小蓝又要回管理司探亲啦？今年第三次了吧？放心，程教官给你留着宿舍房间呢，没让别人住。”

好家伙，这是隔三差五就吵架吵到回娘家的节奏吗？唐染在心中默默吐槽，眼睛却不敢转向毛都快要炸起来的翎蓝。

“你青春期躁动好几年了，怎么能说人话之后还越闹越凶了呢？”程琛可不怕翎蓝。

这孩子五岁来到管理司时是新人阶段的他负责照顾，被领养走之后也是他定期做回访，所以他是翎蓝家长一样的存在。

边牧转开头不出声，他就继续说道：“你发育得太晚，早知道你是稀有种，我就不开放你的领养资格，把你留在管理司上班得了。要不然这样吧，我回头去跟秦牧谈谈，让他主动放弃你的监护权，省的你把人家家里搅得鸡犬不宁。”

边牧听后脖子一拧，似乎马上就要冲着程琛吠叫了，可刚一对上那只冰蓝色的眸子，整个人似乎又怂了，只转个身用屁股对着程琛而已。

车里的气氛又开始让唐染喘不过气来，幸好司机非常体贴地打开了窗户。

“郊外空气好，吹吹风吧。吹了风，心情好。”司机的语气倒是挺轻松。

这法子的确很快就奏效了。毕竟全车人都是特殊公民，哪有狗不爱坐车时把头探到窗外吹风的？

放松下来的唐染小心翼翼问道：“程教官，我们现在直接回管理司吗？”

“嗯。”程琛简明扼要地做出回答，可下一秒忽然转头看向窗外，并要求司机降低车速。

“怎么了？”唐染好奇问道，然后发觉翎蓝也看着窗外同一方向。

“停车。”面无表情的程琛伸手拍拍司机的后背下达指示，但却没有说明原因。

车子缓缓停到路边，程琛牵着翎蓝在车外站了一会儿，接着就像确定了目标一样拔腿向远处一栋小楼奔去。

一起下车的唐染看着那栋四周没有邻居的小楼呆愣了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似的朝早已远去的程教官大喊：“你们等等我！等等我！”

天啊，两条腿的程教官比四条腿的翎蓝跑得还快！

而他，先别说追不追得上，光是全速跑到那栋楼边上恐怕就要丢掉半条命了。

短腿的小比熊紧赶慢赶终于来到小楼前，喘到半死不活的同时，他终于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有微弱的狗叫声隐约从里头传来，包含着哀伤和绝望的情绪……

路见不平咬两口

高大的程琛因为这叫声一路追寻过来，确定就是眼前这栋小楼之后便毫不犹豫地按响了门铃。

“你是谁？来干嘛？”一个穿着背心短裤脚上趿拉着脱鞋的壮硕汉子打开大门，并且上下打量他身上的制服。

“我们是特殊公民管理司的调查员，想确认一下你的家庭成员生活情况。”拿出证件的程琛比那汉子高出一头，靠气势将那句不合理的要求说得难以拒绝。

汉子听后咧嘴嗤笑，回头吆喝了一声，叫来一直带着伊丽莎白圈的土狗，说道：“我家里养的小家伙最近刚做完绝育手术，所以有点不开心。但它就是一般的狗，不在你们的管理范围之内。”

程琛垂眸盯着那只土狗看了几秒，接着又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大小的仪器，然后蹲下身子，用仪器侧面凸出来的薄片轻扫了一下小狗的鼻子。

这机器的工作原理非常简单。因为狗狗喜欢用舌头舔鼻子，所以鼻头往往沾着唾液。薄片染上唾液之后，只需要几秒时间就能通过基因分析判断出被测试者就是一般犬类还是特殊公民。

“啊……真的是普通犬只呢……”终于追上来的唐染边喘边伸着脑袋看到仪器上显示出的结果，可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

这感觉非常微妙，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那14%的返祖本能吧，他总觉得眼前这只小土狗的状态非常不对，但又不像是手术造成的。

然而，即便事实如此，他也做不了什么。毕竟特殊公民管理司对常规宠物饲养没有监督职能。确切地说，就是他们管不了某些无良饲主虐待宠物这件事。

“好的。打扰了。”同样看到结果的程琛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汪汪汪！汪汪汪汪！”翎蓝似乎并不愿意就这样离开，俯下身子连续吠叫几声之后猛然发力，甩脱了牵引绳的束缚，直接冲进了小楼。

“哎呀！翎蓝！翎蓝！你回来！”唐染不知所措地大叫，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追进去。他实在想不通，程教官这样压制性极强的人，怎么能让牵在手里的边牧说跑就跑了呢？

原先神色懒散的汉子转过头，发现野性毕露的边牧直冲向楼梯口对面的那扇关着的小门，情绪立刻就变了。这人抄起手边的棍子骂骂咧咧地扑过去，一副要下狠手的模样。

但翎蓝可不是一般的狗，他利落地立起身子，用前爪精准拨开挂钩门锁，然后在棍子落到自己背上的前一秒推门冲了进去。

依旧站在原地的唐染此时只觉得额头胀着疼得厉害，因为那扇小门打开的瞬间，他闻到一股充满腐肉气息的冲鼻恶臭，与此同时还更加清晰地听到了好几只狗发出的虚弱悲鸣。

程琛按住唐染的肩膀，嘱咐一声“留在这里”，然后就一边呼喊着翎蓝一边朝小门跑去。

那扇门后并不是房间，而是一段向下的楼梯。翎蓝和拿着木棍的汉子已经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紧接着就传来“叮叮咣咣”的声响。

程琛吆喝着“翎蓝你给我回来”，人却一步不停地往下追。

转过楼梯口，眼前的景象令他的脸色黑如锅底没有窗子的地下室里放着五个金属 笼子，其中关着四只品种不一、满身伤痕的狗。

放在角落的塑胶袋里散落出已经发霉的狗粮。肮脏的狗盆中没有食物，反而残留着一些呕吐物。

原以为空着的那个笼子属于戴着伊丽莎白圈的土狗，可程琛转过头才发现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被吊着脖子挂在横梁上，早就已经断气了。

畜生！他握紧双拳看向正在与翎蓝缠斗的汉子。

平日里身娇肉贵的网红狗此时和程琛一样气红了眼，反跳腾挪躲开木棍攻击的同时，看准时机就张开满是尖齿的嘴狠狠咬到那混蛋的大腿上。

汉子“嗷”得叫了一声却不肯服软，反而伸手扯住翎蓝脖子上的毛发举棍要打。

“不准打我家的小孩！”程琛反手抓住木棍用力一扯，直接将男人拖倒在地，然后又在那只抓着翎蓝毛发的拳头上狠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