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后，自在一些的少年就从床底探出头，然后趁着他收拾盘碗的间隙趴到窗户边看外面。

程琛以为这孩子⒊1是想要出去，可小柴转过脸时，目光中却充满了疑惑，像是在问“这是哪里”。

“这里是管理司。如果你想，这里也可以是你的家。”程琛如同之前几天一样平静地自说自话，毫不在意少年是否听得懂。

小孩子学语言嘛，就是这么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急不得。

“过来。”他拿出牵引绳和小饼干朝着少年晃了晃，“该去上课了。今天我们要学习穿衣服。你不能再这样光着身子走来走去了。”

男孩迟疑片刻才缓缓趴到他面前，低头嗅一嗅牵引绳上自己的气味，然后才伸出舌头去吃他掌心里的饼干。

“很好。”程琛系好牵引绳后，轻声夸了一句。

作为教官，他为每一个教导过的孩子付出时间和精力，也会为孩子们每一次的进步感到高兴。成就感才是让这每天都一团乱的工作变得有点像福报的原因，领导画的大饼还是让领导自己吃去。

牵着赤身裸体的男孩，程琛来到教室，进门就发现唐染的脸色不太好。他没有出言关心，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小比熊身旁的阿德。

“昨天，我们一起整理库房，他非要自己一个人拿很重的箱子，可能是累到了。”阿德立刻打起手语，“我会注意的，今天不会安排太多工作，也会让他按时下班。”

程琛点点头，依旧没有说话。这时，迟到的翎蓝终于推门进来。

这小子今天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旧帽衫，不仅将尾巴和耳朵全都藏了进去，脸上还戴着口罩。要不是那双幽蓝的眼睛露在外头，还真看不出是谁。

“好烦啊，我不想再看儿童读物了！简直傻死了！”翎蓝一进屋就开始抱怨起来。

“怎么？不想学认字了？”程琛问道。

“……”摘掉口罩的翎蓝撇撇嘴，接着仰起脑袋，神情不屑地答道：“我的意思是‘儿童读物太简单了’，你能不能给我点适合天才阅读的正经书啊？”

程琛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磁卡递出去，“给，借阅卡给你办好了。想看什么，自己去7号楼的图书馆找。”

翎蓝将磁卡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看，然后又放到鼻子下头闻了闻，张开嘴刚想说“大个子，你替我去找书”就被程琛打断了。

“人和卡是绑定的，借书时还需要脸部扫描。”

“啊？我还得穿成这样去7号楼？！”拾荒美人抬手就要把磁卡扔掉，可手举到头顶之后又停顿下来，僵硬地站了好几秒，终于还是忍住了。

“一定要让他求我……求我亲嘴巴……求我让他抱……”这人碎碎念着收起磁卡，然后转身走到墙角，狠狠踹了几脚墙面才算消气。

蹲坐在地上的小柴似乎已经习惯了翎蓝的暴躁，所以没有再跑去钻桌子，仅仅是挪了几步躲到程琛身后了而已。

“很好。”程琛弯腰喂了这孩子一块肉干，抬头就看到翎蓝幽怨的面孔。

“烦死了！你们一个两个天天宠来宠去，要么喂吃喂喝，要么互帮互助。你们都不考虑考虑我的心情吗！”

唐染闻言立刻低下了头，阿德则一脸茫然，像是没听出与自己有关。唯有程琛站直身子，所答非所问地说道：“翎蓝，你准备一下。今天，我要教小柴穿衣服。”

“嗯？”翎蓝脸上的神情猛然一变，不大确定但又难掩欣喜地问道：“教穿衣服？那我是不是可以先把衣服脱了？”

“可以。”

“耶！！”拾荒美人大笑着跳起来，转眼间就脱成了光屁股美少年，还一边甩动着四肢绕着教室跑一边欢快地嚷嚷，“哎呀！还是这样自在啊！”

程琛静静看了一会儿，终于像是忍无可忍了似的揉着眉心说道：“阿德，给他穿衣服。”

“这么快就要穿上了吗？”翎蓝撅起嘴，接着又碎碎念得自我安慰起来，“没关系，反正是教穿衣服……穿上还能脱……可脱了又得穿……不不不，穿上也没关系……我一定要跟秦牧亲……亲嘴嘴……么么么……”

这么羞耻的嘀嘀咕咕，唐染听得都抬不起头来，但阿德却像是心无旁骛一般走到翎蓝身边开始执行程教官的要求。

说实话，阿德虽然是半人半狗，但做起帮别人穿衣服这样精细的工作时竟然一点都不费力。

满是长毛的粗壮手臂能力道刚好的架住翎蓝的四肢，带有肉垫的手指也能轻轻松松系上小小的纽扣。

之前还觉得脸红的唐染看过之后就再也顾不上害羞了，不禁连连赞叹，一个劲儿地夸阿德好厉害。

“阿德专门去上过护理课程。”程琛又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然后自顾自开始用小零食引导小柴去嗅闻衣物。

“小柴，如果你不能变回狗的模样，就必须要穿上衣服。只有这样，我才能带你到外头去。散步、玩球或者游泳，都可以，你想不想出去玩？”他用安稳又平静的音调发问，像是诱惑，又像是哄孩子。

让狗穿衣服其实并不容易。因为除了诸如杜宾、吉娃娃那样的单层短毛犬类以外，大多数的狗都可以依靠自己的皮毛抵御非极端性寒冷天气。所以，如果只是为了好看或者个人喜好让狗穿衣服，它们的反应都会和翎蓝一样，要么完全抗拒，要么只能硬忍。

小柴也不例外。食物的巨大诱惑与讨厌的束缚感像一根来回拉扯的绳子横在他和眼前这个男人之间。

看过那个有尾巴的男孩的反应之后，他隐约知道没有危险。但那层薄薄的东西裹在身上又实在是憋闷得难受。于是，他躲闪，他逃避，他不肯配合。

真的吗？可以出去玩吗？好久没有出去过了……不能跑、不能跳、想逃走就会挨打的日子真的已经结束了吗？我真的可以出去了吗？

他非常害怕这是个陷阱，因为他的伙伴就是出去一下下之后就被吊死在他眼前了……

但这个男人不一样吧？这个人虽然不笑，但也从没对他大喊大叫发过脾气。他会给他吃好吃的，会轻轻摸他的头顶，会常常跟他说话，所以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畏惧，迷茫，但又隐约感受到希望的少年终于艰难而又努力地重复出自己能听懂的部分

“出……出……去……出去……玩……”

解除领养协议？

“他说话了！他说人话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翎蓝。

“他是不是说他想要出去玩？”唐染也兴奋的站起身。

“你们都坐回去，别吓到他。”程琛指指情绪稳定的阿德，眼神仿佛在说“你们都跟人家学学”。

果然，小柴被这两个一惊一乍的家伙吓得退后一步，并且再次呲出牙来。

“没事。小柴，看着我。”程琛轻扯牵引绳，将男孩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你说得对，说得很好。穿上衣服，我们立刻就出去玩。”

说完，他喂了一块肉干给男孩，然后索性将训练场地从教室转移到一楼的侧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