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我是偷跑出来的,他们就在后面,估计马上要到了。没有别的事,就是想和老师见个面,老师没事就好。噢对,还有匿名举报信,别担心,我差不多猜到是谁写的了”

“是我。”冷不防,李何开口。

“什,什么?”薛驰邈被冻住了一般,僵在原地,嘴角的微笑抽搐成一个滑稽的弧度,“老师,这种时候就,就不要开玩笑了。”

“是我。”李何盯着他,一字一顿。

后方出现纷沓的脚步声,薛驰邈呆滞着,被他们抓住手脚。

那双总是明亮到足以刺痛李何的眼睛,终于暗淡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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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江

帮扶支教项目自然不必李何去了,最终还是王老师顶上。

学校这次格外有人情味地给他开了一周假期休整,毕竟差点被同性强奸这种事任谁看来都十分可怜。

没收到电话也没有短信,他松了口气。薛驰邈彻底远离了他的生活,像一滴水融入大海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释重负后,原以为会身心轻松,但他只觉得骤然被疲惫击倒了,前两天差不多完全躺在床上度过的,饭都不想吃,昏昏沉沉地,把自己丢进仿佛永无尽头的睡眠。

到了第四天,他实在觉得几天没洗澡真的脏透了,也忍不了厨房脏污的碗盆吸引来的飞虫,头重脚轻地从床上爬起来,踉跄着进了浴室。

谁知刚打开花洒,眼前开始发黑,一阵阵喘不上气,脚下像踩在棉花一般。天旋地转,他晕倒在冰冷的地板。

再恢复意识时,浑身冒着虚汗,像浸在冰窖似的冷,他哆嗦着把浴巾裹到身上,扶着墙站起来,决定还是先吃了饭再洗澡。

先塞了颗冰糖应急。打开冰箱,还好里面剩了几颗鸡蛋和一把蔫巴的上海青,他取出来准备下碗面,目光触及放在最上层的一口小砂锅。

他知道里面有半盅现成的粥。那天他胃炎犯了,薛驰邈于是把饭做的额外清淡,都是没有味道的清粥小菜。

他实在不爱这种寡淡的东西,勉强吃了一些便放下筷子。

见不合口味,薛驰邈有点失望,喝下他剩的大半碗,又把基本没动的那锅粥封上保鲜膜放进冰箱,嘀嘀咕咕地说等晚上下课回来自己喝。

可惜他最终没有回来。

李何取出那口砂锅,面无表情地将里面剩余的东西冲进了下水道。

屋外不知什么时候狂风大作,松动的窗玻璃被吹得咔咔作响,看样子马上有场暴雨。今年河阴县天气古怪,前几天分明还骄阳似火,今早一夜间仿佛入了秋。

李何在滂沱的雨声中入眠。

上午起床,他居然发烧了,应该是昨晚低血糖那一阵受了凉,他头痛欲裂地去了楼下诊所。

“哎呀,李老师。”女孩热情地招呼。她是诊所老板的女儿,十五六岁,开朗俏皮。

“怎么不舒服啦?”她也算耳濡目染,小病可以诊断上一二。

“受凉了。”李何闷闷道,“咽痛鼻塞。”“嗓子疼得厉害?来,张嘴我看一下,啊”女孩探头探脑观察了几秒,断言,“不是受凉,是风热。”

她边给李何拿药,边叮嘱:“热的辣的都不要吃,老师你是经常用嗓子的人,更要保护好。”

“谢谢。”李何道,“还有别的要注意吗?”女孩歪头,像模像样地说:“老师你上火很厉害,有好几个溃疡,平时可以多调整心态。”

“好……谢谢你。”李何没有头绪,最近几顿饭都清淡到难以下咽的地步,怎么还会上火。

结了账临出门,女孩又叫住他,带点害羞地追问:“老师,最近怎么没见你侄子呀,就是那个高高的……”

“他走了。”不假思索地,李何打断了她,“他只是来旅游的,之后都不会再来了。”

他在女孩失望的眼光中出了门。

回到家,好在吃完药症状立马有所缓解,他小憩一阵后起床收拾卫生。

房子里有太多同款不同色的东西,颜色粉嫩的情侣款显得如此扎眼,从日常衣物到情趣用品,他把以后不可能再用到的东西统统收进垃圾桶,又额外多套了两层不透明外袋,入夜天黑后悄悄把它们丢到了小区外的公用垃圾桶。

假期还剩两天的时候,他实在没事可做,漫步到江边,看着柔河水滔滔而去,竟觉得有些百无聊赖。

过去他从未有过这种想法。打扫房间,洗衣做饭,阅卷备课,他像执行单线程指令一般,秩序井然、不容打乱地生活着。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就是他最适应的生活状态。

李何决定找点事做,当即摸出手机给学校打电话。

他不熟练地敲击着电子屏,点开通讯录,找到王主任的号码。

新手机是上个月收到的,薛驰邈不接受他那个翻盖手机土气的外观和震耳欲聋的铃声,刚好喜欢的品牌新机发布,当即挑了一白一黑组成对给李何和自己用。

李何并不想换,觉得适应新手机是件麻烦事,拗不过薛驰邈态度坚决,手把手地教他注册ID下载软件。

翻盖机没有云端储存这种东西,李何旧通讯录里近两百个号码,是薛驰邈一个个数字地帮他输进去的。

他埋头摁了一中午,中途伸展着腰背去厨房做了顿饭。李何都有点看不下去:“别弄了。”费力不讨好。

薛驰邈:“我想老师用我送的东西。”

“那我自己来。”李何又说。薛驰邈还是拒绝,“不要,我就要一个个输。

以后老师每拿起手机就会想到我一次,打开通讯录又会想到我一次。”他璀然一笑,清俊的五官鲜明而生动。

李何思绪戛然而止,因为意识到自己正将通讯录从上到下,翻来覆去地滑动着。

他来回看了十几遍,都没有找到薛驰邈。这才想起来,他从未主动联络过他,自然也不可能记得他的号码。

他握着手机站在江边,第一次觉得身体仿佛缺失了一部分,空落落的。

江风从缺口灌进来,在他体内发出寂寞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