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洋打开家中大门,白祁安紧随其后进屋。
“怎么这么黑?”白祁安刚说完,漆黑一片的屋子瞬间亮起来。白祁安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眼前是一片火红的花海,整个大厅都散发出扑鼻的玫瑰香气,崔洋变魔术似的将一大捧弗洛伊德玫瑰捧给他。
“亲爱的小安,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崔洋。”
“嗯?”
“你就把我当个屁一样放了吧。”
“噗~”崔洋弯腰将大捧花束放在墙边,“好好,我知道了,今天不宜求婚。”就算他故作自然,脸上的落寞之情却仍旧掩盖不了。
“对不起崔洋,我……”
“小安,没关系的,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还可以再等下去的,等哪天小安你愿意接受我了,我们再在一起好不好?”
我已经让你等了我六年,之后无论有多少个六年,我都愿意等你。
白祁安抬头望进崔洋眼里,里面是赤诚的、毫无保留的喜欢。他躲闪着低下头去,突然很想要溜出这间屋子。
四年了,今天又是一年的开头。
四年前,据新闻报道,郊区一幢别墅被烟花余烬点燃,屋主未能幸免于难。火灾后,相关调查人员在残垣废墟中发现一具焦尸。
白祁安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离开那片火海的,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自己是怎样度过的。他的灵魂好像留在那场大火里,也被烧成了灰烬。
他记得那一年崔洋对他说:“不要再陷在以前了好吗?”
“……什么陷在以前?”
“他死了以后你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这么不吃不喝下去你以为自己能坚持多久?他那种人渣值得你这样吗!”
自己是因为任祝贤才这样的吗?他突然沉默了。不知道崔洋在说什么,听不懂崔洋在说什么。他发现自己和崔洋好像语言不通。
那天,烟花“咻”地一声升上深蓝的夜幕,地上却没有人在看烟花。
他举着枪的手在颤抖。任祝贤半弯着腰,垂眸看他,在他的耳边低声道:
“杀了我。”
任祝贤带着他的手,将枪口抵住自己的心脏。
砰
烟花绽开了,占满了视野,满眼满眼的下坠的蓝,格外地绚烂。
再低头时,任祝贤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任祝贤死了。
在和自己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他借自己的手自杀了。
那一瞬间的茫然,白祁安无法言喻。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失去了母语,他无法跟别人说出自己的感受,只能模模糊糊地听见别人在说他听不懂的话。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荒唐,有人强硬地掰开他的嘴,扼住他的舌,教会他一种他全然陌生的语言,让他重生在这语言中,教他说“我爱你”,再让他溺亡在欢愉的情爱故事里。可是有一天,他从混沌中醒来,他痛苦地意识到这其实并不是自己真正的语言,于是他杀死了自己的习惯,自己的情绪,自己全身细胞的众望所归他杀死了任祝贤。
他以为他会回到正常的人生轨迹里去。
可是他全身的零部件都瘫痪了,罢工了,他再也找不回自己了。
他张开了嘴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个用痛苦和快乐教会他说“我爱你”的人死了,再没有人能听懂自己的语言了。
第三十四章(你爱的只有任祝贤是不是?)
白祁安穿着黑色翻领大衣兼牛仔裤端坐在藤木椅上,肩旁一叶兰草微晃,散得满室幽香。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温声道:“白先生,我来替您斟茶。”
“谢谢。”白祁安执起空杯放在男人面前。对面穿着棕色西装,梳着锃亮油头的干练男士提壶倒茶。壶内水柱倾泻的一刹,茶香扑面而来。
男人将紫砂茶杯捧到他面前,“白先生,您托我出售的最后一处房产也已经转卖出去了。”
白祁安朝他点点头,“辛苦你了,我会把佣金转给你的。”
“不辛苦,我是您父亲的朋友,能帮到您我很高兴。”
“真想不到,凌先生你明明这么年轻,居然跟我爸是朋友。”
凌渚朝他眨眨眼,“哈哈,看不出来吧,我们是忘年交。”
身穿露肩丝绒紫旗袍的女人斜斜歪在幽绿色的沙发里,一手拈着瓜子送进嘴里,一手扶着脑袋。她一头鬈曲的棕发像是一团细密的铁丝丛,根根分明的发,坚韧又细密地紧簇在一起。吐出瓜子壳,她瞅了眼坐在身旁的崔洋,“所以,祁安他现在已经帮他妈妈还完债了?”
见崔母手中的瓜子磕完了,崔洋又给她抓了一把,“是啊,他表哥把遗产都留给他了。”
崔母转了转眼珠子,“祁安的表哥,那是任氏的二公子吧,哎呦呦,老大是植物人,这会儿老二也死了,他们家也忒惨了。”
崔洋看看手指,没说话。院子里阿篱正跟崔洋的侄女玩得不亦乐乎,两个小家伙东奔西跑着,也不知道在玩些什么。崔母又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那你呢,你什么时候也给我添个孙子孙女儿?你瞧瞧外边你堂哥那个,人小孩都能打酱油了。”
崔洋没搭她这茬,“好了,小安他应该已经办完事回去了,我得送阿篱回家了。”
崔洋正准备走,崔母突然将手中的葵花籽一把洒在桌上,“阿篱他管祁安叫妈妈是吗?”
崔洋身形一顿,眉头跳了跳,又听见崔母继续道:“那小家伙的爸爸又是谁呀?”
“不知道。”
“不知道?都说儿子朝娘,我看那小家伙说不定就是祁安他自己生的……诶,崔洋你跑什么跑!”崔太太随意扯了扯绒面裙布,崔洋这反应也太奇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