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晨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一直都知道，爸爸妈妈喜欢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孩子。喜欢大哥是因为他初中毕业就进了二伯的厂子打工，现在已经是个小车间主任了；喜欢二姐是因为她中专毕业就去卫生院当了护士，还嫁了个好女婿，两口子每次回来都特别有面。

但许晨也不是没给家里寄过钱，当时在燕旻那里拿到钱后，他转了一部分回家，说是自己兼职赚的钱后来燕旻也提过每月给他些生活费，但许晨没收。毕竟他认为两人现在应该算在谈恋爱了，况且他也没什么用得上钱的地方。

父母收到钱时，态度确实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一直催他找一份正经工作。

“读书有什么用？早点工作赚钱才是正经事！”母亲不耐烦地挥手，“你那个什么签证，也别想了，我们没空给你弄。”

许晨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的酸涩。他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

离开家的那天，许晨站在车站，看着这座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城，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一切矛盾的根源是自己还没有经济独立。父母也没有错，他们供养自己到这么大不容易，所以他现在不能再依赖父母了。

他也不能再依赖燕总、小偌哥和轩哥，他得靠自己。

其实许晨也知道如果联系燕总，他大概可以为自己解决签证的事情。可之后呢？去德国还不是得花燕总的钱。还有之后的研究生学费，一年8000，加上住宿费，难道也要靠燕总资助吗？他不愿意这样。

于是许晨回到宁波后立刻联系了研究所的导师，询问是否能提前过去干活。虽然拿不到正式的研究生补助，但导师同意让他参与一些项目，做些基础工作，也会有些工资。许晨顺便还能在那边把自己的毕业设计做了。

可是……如此又有一个烫手的问题上海的房租实在是太贵了。许晨兜兜转转想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还是宁波、杭州、上海来回跑。

……

周末的时候，三人一起在302吃饭。

“证明拿到了吗？”燕旻问他。

许晨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摇摇头，“我……我不去了。”

周偌闻言一愣，放下筷子问他，“怎么了？”

“我要提前去上海工作，”许晨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咧出一个笑脸来跟两人解释，“老师可器重我了呢，所以没时间去德国了。”

周偌和燕旻交换了一个眼神。周偌又皱着眉问许晨，“是老师的意思吗？这老师怎么这样啊，学生还没进去就让人给他打工。”

“也不差这几天，从德国回来再去吧。”燕旻也说。

餐厅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

“还是算了。”许晨尬笑着，绞尽脑汁地想找个借口。

可燕旻和周偌显然知道他有多想念宁轩，肯定不会让他蒙混过关。

“小晨，”周偌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地劝导他，“有什么事情就和我们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燕旻也放下筷子，看向这边。

他们心里都知道。小轩那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第二遍了。

许晨看着他们的眼神，眼圈已经红了。他不再隐瞒，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回家要证明的经过，说到父母那句“二十多岁还伸手要钱”时，眼泪终于砸在餐桌上。

“我不想再靠任何人了。”许晨用袖子狠狠擦着眼睛，“我想提前去那边工作，自己付研究生的学费……我……”

周偌一把将他搂进怀里，轻拍他的后背，“没关系的，哥哥们可以帮你。”

许晨从周偌怀里抬起头，含着眼泪倔强地摇摇头，“我也不能再靠你们了，我也要像轩哥一样，努力让自己变厉害，以后可以保护你们。”

宁轩没有说为什么坚持在德国读书，但许晨完全知道他的想法，他很敬佩宁轩的选择，所以也要向他学习，成为一个成熟的大人。

“住哪儿？”燕旻突然问。

许晨茫然抬头，“什么？”

“上海。你打算住哪？”燕旻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我每天通勤就可以……”

“高铁钱都快赶上房租了。”燕旻轻笑一声，“还是你想坐几个小时的慢车或者公交？”

许晨低头，不知如何作答。

“我在静安有套别墅。”燕旻又开口。

许晨像被烫到一样跳起来，没等他说完就赶忙反驳，“不行！我怎么能……”

“听我说完。”燕旻抬手制止他，“我妈是上海人，但她喜欢到处旅居，那房子她一年也住不了几天，这两年她又在国外。我偶尔也会过去。所以那里每个月还得专门请人维护，你过去住，就当帮我看房子。”

许晨咬着下唇，“可是……”

“小晨，”燕旻放软了声音，“我很尊重并且敬佩你的选择。我大学时要是没有家里支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比当年的我厉害多了。”

周偌轻轻搂住许晨的肩膀，“是啊，我们小晨这么优秀，以后肯定能成大器。”

燕旻继续说，“而且我说的是实话，那房子确实需要人照看。你需要负责日常清洁，浇浇花修修草，就当抵房租了……当然，你愿意把这当作帮助也可以，因为我以后也有需要你帮我的时候。”

许晨的眼眶更红了，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助燕旻的，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燕旻忽然笑了，眼角泛起细纹，“等我老了走不动路的时候，你别把我扔养老院就行。”

这句话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周偌噗嗤笑出声，许晨也破涕为笑。

“谢谢。”许晨轻声说，最终还是没有推辞，“等我赚钱了……”

“行了，”燕旻揉乱他的头发，“菜都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