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轩心头一震，强迫自己保持镇静。

“都是好孩子啊，知道关心朋友。”宁父的声音温和得很，“走之前跟他们好好告个别。”

宁轩悄悄松了口气，看来父亲没有接电话，也暂时没有怀疑他们，只觉得他们是关心自己的好朋友。

车上，宁轩总算有勇气解锁手机，屏幕上显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微信也是几十条，最新一条是许晨十分钟前的，发的是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松饼蛋糕。

上面一条是个语音，宁轩点开放在耳边，“轩哥轩哥，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我跟小偌哥学着做了这个松饼蛋糕，什么时候回来品尝一下呀，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宁轩握着手机，足足呆滞了几十秒。

回过神来，他跟周偌和许晨报了平安，说昨晚和家人吃饭喝多了，没看手机。又说了句要在这边住几天，过两天再回去。

他又点开通话记录，燕旻倒是没给自己打电话，看来是周偌和许晨没和他说联系不上自己的事情。

办完签证，宁轩回家收拾行李，浑浑噩噩地在家里待了好几天。

他甚至想，要不直接这么离开算了。

但他最后还是回了一趟杭州，一是有些东西在那边，二是他还是舍不得。

宁轩站在302门前，钥匙在锁孔前悬了许久。屋内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和许晨哼着跑调的歌，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转动了钥匙。

“轩哥！”许晨像只欢快的小狗般扑过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我想死你了！”

餐桌上摆满了宁轩爱吃的菜，周偌正端着最后一道糖醋排骨从厨房出来，“小轩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宁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强撑着扯出笑容，“这么丰盛？”

“多亏了小晨帮忙呢，可惜燕总不在。”周偌走过来，一边帮他解下书包一边笑着说，“不过也没关系，明天晚上等燕总来了我们继续吃大餐。”

宁轩今天早上在四人小群里说了今晚要回杭州，问燕旻来不来302。燕旻说了一句“今天工作比较忙，晚上有应酬，明天再去。”宁轩回了个“没事。”

“愣着干嘛？”周偌笑着走过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洗手吃饭。”

宁轩机械地点点头，转身时用力眨了眨发酸的眼睛。餐桌上，许晨叽叽喳喳说着今天做菜的趣事，周偌不时给他夹菜。宁轩强迫自己一口口吃下去，却尝不出任何味道。他贪婪地看着两人的笑脸，想把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记忆里。

“轩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许晨突然凑近，温热的手指抚上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宁轩抓住那只手，轻轻捏了捏，“没事，就是坐车有点累。”

夜色渐深时，三人默契地在一个房间里。宁轩主动吻上了周偌的唇，这个吻比任何时候都急切，带着说不出的意味。许晨从背后抱住他，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的脊背。宁轩转过身，将两人一起拉倒在床上。

这一夜，他像不知餍足的野兽，用尽全力索取着两人的温度。

凌晨三点，当两人终于睡去，宁轩轻轻起身。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周偌安静的睡颜上投下银色的光斑，许晨蜷缩着身子依偎在周偌怀里。宁轩盯着他们看了好久，终于俯身在两人额头上各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他在床边坐了很久，指尖无数次描摹着两人的轮廓，拼尽全力地感受着两人最后的陪伴。窗外天色渐亮，宁轩终于走出卧室，背起包推上行李箱，最后环视了一圈302，随后悄悄走向门口。

“小轩？”

周偌的声音让他浑身一僵。转身时，周偌站在卧室门口，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行李箱上。

“你要去哪儿？”周偌的声音有些发抖。

宁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下一秒，周偌已经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到底怎么了？告诉哥哥。”

宁轩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而下。他猛地扑进周偌怀里，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嚎啕大哭，滚烫的泪水瞬间浸透了周偌的睡衣。

“我要走了……去德国……”他哽咽着，手指紧紧攥着周偌的衣襟，“对不起……对不起……”

卧室门口传来一声轻响。许晨也被声音叫醒了，他光着脚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

“轩哥……”他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子，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宁轩过去跪在地上抱着许晨，“晨晨……对不起……”

三人紧紧相拥，哭成一团。

天色大亮时，三人终于一起坐上了去浦东机场的车。宁轩靠在车窗上，看着熟悉的街景飞速后退。周偌紧紧握着他的手，许晨则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还在小声啜泣。

“先别告诉燕旻。”宁轩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到时候就说……就说我是自愿去留学的。”

他方才向周偌解释了照片的事情，周偌自然说要一起面对，但宁轩已经想好了，没有改变主意。

周偌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

但其实刚才他就已经告诉燕旻这件事情了，因为燕旻有权知道。

宁轩呆楞着，心里喃喃自语：他还是骗了燕旻，这次自己遇到麻烦的时候，还是没有跟他说。

机场大厅里，许晨哭得几乎站不稳，周偌红着眼睛一遍遍嘱咐着他。登机广播响起时，宁轩狠狠心转身走向安检口，不敢回头看一眼。

十二个小时的飞行像一场漫长的凌迟。当飞机降落在慕尼黑机场时，宁轩关闭手机的飞行模式，点开微信，一眼就看到了燕旻的消息。

“对不起小轩，你父亲那边我已经解决了，照片的事情也解决了，你现在就可以回来。”

宁轩在慕尼黑机场坐了好久，一直盯着这条消息看，指尖轻轻抚过屏幕，半晌后，终于慢慢打下一行字，

“我想在这里把这两年上完，向我爸证明我们的感情，到时候我也有能力保护他们。”

他犹豫了一下，把“他们”两个字删掉，换成了“你们”。

接着又发了一句，“帮我照顾好他们两个。谢谢你，哥。”

发完这条消息，宁轩关掉手机，拖着行李走进异国的阳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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