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他眼神都不知该往哪放,如坐针毡。
奚尧尤为气恼地瞪了萧宁煜一眼,实在忍不下去了,“你是不是有病?你挂那么多画在这做什么?”
他这么一问正合萧宁煜的意,佯装思考了一番,唇角微勾,“兴许是……为了睹画思人?”
奚尧微怔,没料到萧宁煜会如此直接,思绪顷刻间乱作一团。
萧宁煜垂眼瞧着他,绿眸一片澄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似笑非笑,“我又不似将军这般冷情,长久不能见上一面,总归要想点别的法子以解相思。”
奚尧扯了下唇,略有嘲弄,“从前竟不知,你这般会巧言令色。”
萧宁煜眉梢轻挑,“好冤枉啊,我可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奚尧懒得跟他继续胡扯下去,云淡风轻地将话揭过,“那便留着日后再说,我今日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萧宁煜见好就收,敛了敛神色,总算言归正传。
“虽说证据确凿,但目前卫御史那边还没有认罪的意思,且慢慢审着。”萧宁煜淡淡道。
奚尧没料到进展会如此慢,略显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动刑了吗?”
换来萧宁煜的一声轻笑,“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等喜欢严刑逼供之人吗?”
奚尧神色不变,“你不是吗?”
萧宁煜不置可否,“还没到需要动刑的地步。况且,卫御史年纪大了,真要是动刑,那身子骨可遭不住几下。”
奚尧闻言双眼微眯,一针见血地指出:“我看是你根本意不在此。”
确然如此。
扳倒卫家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固然重要,可萧宁煜更想利用卫家从崔家身上咬下一大块肉来,如此才算得上是大获全胜。
为了眼前此局,他前后煞费苦心,谋划数载。若是这般仍让崔家全身而退,日后另寻时机对付崔家只怕难上加难。
“不着急。”毕竟人都已经入狱了,再如何反扑也掀不起什么大浪,萧宁煜悠悠转开话头,“眼前倒是另有一事。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查鸟铜铳之事时,曾查到崔家与南迦国私下有些来往。”
“有印象,不过最后罪名不是都由郑家担下了?”奚尧自然不会忘记此事。
叛国之罪非同小可,崔家却为了一时之利而犯下这等滔天大罪,实在令人不齿。
“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此事崔家做得太熟练,难保从前没干过这等勾当。顺着往下查了查,倒还真让我查出点东西来。”萧宁煜随手将桌上的一只长颈白瓷观音瓶拿过来,“你看看这个瓶子。”
奚尧看了两眼,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是常见的宫瓷。他疑惑地看向萧宁煜,“这瓶子哪里不对?”
“这是从宫外买来的。”萧宁煜很快为他解了惑,“圻州有一暗市,每月开市两次,市内流通着诸多来历不明的货物,有宫中用具、稀世罕物,更有刀枪甲胄。崔家最早便是借这暗市与南迦国搭上线,有了几次交易往来。除此以外,崔家还曾在这暗市里与西楚做过交易。”
圻州距京不远,百姓安居乐业,从未出过什么大事,在各州中也并不突出。没人能料到此处竟会别有乾坤,藏了个违反律法的暗市。
西楚?
到了这一步,奚尧着实是有些费解了。
南迦毕竟与北周签订了盟约,这些年往来甚密,两国交好。可西楚与北周素来不睦,相看两厌,如今也仅仅是做到了休战,井水不犯河水而已。
崔家与南迦有交易往来还能说是贪图那点利益,并没有危害北周之意,与西楚私下相交那便是板上钉钉的图谋不轨,恐有不臣之心。
但崔相在朝中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是世家的主心骨,这些年没少以此作威作福。皇帝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待其不薄,何苦要涉险去犯下株连九族的重罪?究竟是在图些什么?
奚尧沉声问道:“崔家是何时开始与西楚有染的?”
“大概是从五六年前就开始了。两边都行事谨慎,查不到太具体的东西。”
“你说……有没有可能还要更早一些?”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暂时没有任何线索能证明这点,都只是推测。”
没有线索。
奚尧过去不知面对过多少回这样的局面,并未心灰意冷,轻轻颔首表示自己知晓了。
若是真有线索能证明雁津一役中,崔家不仅安排了人毒害奚凊,还向西楚出卖我军情报,那无论如何也得想尽办法将这颗毒瘤铲去,恐成大患。
奚尧理清思绪后,看向萧宁煜,“你想让我做什么?”
凭他对萧宁煜的了解,他当然清楚萧宁煜绝不会只是简单地将此事告知他而已。
“我想让你给陆秉行去一封信。”萧宁煜也不与他绕弯子,坦然直言。
奚尧听他提起陆秉行,眉头微微皱起,没有立即应允。
萧宁煜微微一笑:“既然将军已知晓崔家与西楚有染,于情于理,你都该提醒陆将军一句才是。”
话是这么说,可即便奚尧与陆秉行以兄弟相称,关系匪浅,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确信陆秉行在此事上究竟会偏向哪一方。
奚尧轻叹一口气,“不是不想帮你,但这样不会太冒险了吗?”
听见奚尧的回答,萧宁煜先是一愣,慢慢从中敏锐地察觉出或许连奚尧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一点。
奚尧并非是不愿动用自己与陆秉行的关系来帮他,而是在为他担忧,生怕会打草惊蛇。
这是否说明,如今在奚尧的心底,他的地位已然胜过陆秉行?
萧宁煜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愉悦,唇角微扬,“不妨事,我这人最不怕的便是冒险。”
说罢,他撩起长袖,欲亲自为奚尧研墨。
见他此举,奚尧略感意外,“在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