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心思敏感细腻的时候,项麟以为自己遇到了会给予自己圆满的人。

一个人的童年如果被拆分成三年,就会发现这个时间段并不漫长。在项麟长到初中的时候,她身边的阿姨已经跟了他很久。阿姨很照顾他,帮他洗衣服,帮他剥虾,帮他做很多的事情。脾气也很好,经常忍受着项麟的反复无常,只会笑着调侃项麟,说他少爷脾气,不过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怨言。

项麟很喜欢这个阿姨,想着,自己的妈妈会这样对自己吗?给自己做饭,帮自己洗衣服什么的,或者一些别的事情,比如带自己出去玩?虽然阿姨没带过,但是阿姨已经比别人要好很多了,要是阿姨能成为自己的妈妈就好了。

“阿姨,你能当我妈吗?”项麟直接问出了口。

而他也确实后悔了,善于看人脸色的他没有放过阿姨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那种惊讶、疑惑又带着一丝厌恶的表情,让项麟瞬间闭了嘴。阿姨敷衍地笑了笑,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解释道:“少爷说笑了,这三年的时间马上到了,我就要找别的工作了。”

“哦,我知道了。你不要和我爸爸说。”

“这个您放心。”

从那之后,项麟的脾气变得更加古怪,经常吃饭吃的好好的,盯着盘子就开始觉得不爽,在宅子里还好,那么多人看着,项麟还要脸。回到自己原来住的房子时,他就开始疯狂地摔东西。想要把那种被遗弃的恨全部发泄出来一样,对着阿姨更是如此,他会刻薄地挑着阿姨的刺,欣赏着阿姨脸上隐忍不发的表情,最过分时候他直接把阿姨刚做好的饭菜扔到了阿姨身上,而看到阿姨终于爆发的样子时,他的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他看着阿姨把身上的围裙一扔,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想着也没几天上班的时间了,便不再忍耐。

“你个没妈的野种!不就是会投胎吗!不吃拉倒,没人要的东西!还想要我当你妈,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我早他妈的掐死了!”

怨恨的爆发就在那么一瞬间,项麟把所有的餐具,一股脑地全扔在阿姨的身上,把他赶出了家门,看着地上凌乱的菜肴,他恨得牙痒痒。为什么啊?为什么只有自己被这么对待呢?为什么只有自己不能享受“圆满”呢?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可以包容自己的一切呢?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爱着自己,爱着全部的自己呢?

滔天的愤怒让项麟变得格外暴躁,他把手边一切能抓到的东西都摔了个粉碎,抓起自己的棒球棒对着这个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子开始疯狂地破坏。他想着这里反正不是自己的家,只是一个住惯了的房子而已,没有家,十几年的时间里,他项麟一直都没有属于自家的家。

等到他累了,累到连手都抬不起来,就随便找了块干净的地方睡了。等到睁眼的时候,就看见项爸爸怒不可遏地坐在他的面前,看见他醒来之后,抬手就是一个巴掌。那个在商场浸淫多年的男人有着不可侵犯的威严,他指着项麟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项麟,你走出这个家门,不是我的儿子之后,你什么都不是!你要是真的发病,我就把你扔到疯人院里去,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项麟被靠在床上,还没完全发育的少年身体看起来有些瘦弱,但是他的眼睛却好像一只即将复仇的狼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项爸爸,咬着牙不肯认输。父子俩对视了许久,项麟还是败下阵来,而挑战父亲权威之后失败的儿子,顺理成章地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在得到医生说项麟有轻微的狂躁症之后,项麟在疯人院里坐了小半年的牢,虽然平时吃些镇静的药物,对他的身体没什么损伤。但是在那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每天就只能听见病人们撕心裂肺的嘶吼,项麟感觉自己真的快疯了。等到他出院的那天,他看着外面刺眼的太阳,在疯人院门口站了许久,他像是自虐一样,一直盯着太阳猛烈的光线,直到眼睛开始不舒服,他才无奈地低下自己的头。

我还是更喜欢月亮,项麟想到,眼睛有些酸涩,一瞬间很想放声大哭,他想要在农历十五或者十六的时候才姗姗来迟的月亮,周围的乌云都消失殆尽,他会在一块没有遮挡的地方,看着完整的天空,纯黑色的天空没有夕阳时刻那种暧昧的渐变色,纯粹的、干净的天空。他会抬着头,看着和他一样缄默不语的月亮,平静地将自己清冽柔和的光辉洒下,那月光会变成薄薄的纱,温柔地抱着自己,包容自己的丑恶,任性,反复无常,自私自利,包容自己的一切好的,一切不好的。

十几岁的少年本该是聒噪的年纪,他却变得缄默不言,只在一些必要的时候才会开口说几句话。项爸爸带他去医院,医生说他没什么事的时候,项爸爸冷哼了一声,便没再管他。此后的日子里,项爸爸变成了一串数字,一串代表银行卡账号和生活费数量的数字。

那个有些瘦弱的混血少年最终还是长大了,变成一个有些阴沉的男人,在高三的暑假结束后,与旁人欣悦但又畏惧的心理不同,他有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对于漫长的前路,他好像已经早早地给自己判了死刑

我找不到月亮,也等不到“圆满”。长腿,老阿,姨追更本文

关于项麟02

在项麟的以前的认知当中,大学生活应该是他生活中另一段无所谓的人生旅程。那样的旅程会发生的事情,光是想想就可以探究清楚。无外乎是跟着老爸的指令和一些人交朋友,大三的时候参加一些创业比赛,大四的时候就要去老爸的公司实习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混个职位当什么的;然后按部就班的,和不知道哪家的女儿结婚,被迫接受性爱,生下孩子,生下另一个和他一样悲惨的小孩。

但是,这个时候的他又能怎样呢?

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时候,项麟自闭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没有引起他老爸的过分关注,一个儿子而已,没了可以再生,这样的观念放在自己的原配妻子身上也是一样的。哦,忘了说了,那位可怜的豪门女人因为自己的子女出去旅游时遭遇的空难而郁郁寡欢,还没等到项麟考上大学,那个垂垂老矣的女人就撒手人寰。项麟没有过多的悲痛,只是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那个女人的脸,想着这种时候她该是快乐的不仅可以远离花心的丈夫,还可以在另外一边和自己的孩子团聚。

就这样,这个“家”发生了可大可小的变故。项麟依旧独来独往,用着他老爸给他的未成年人完全花不完的生活费,一个人度过了中学时期。

他的中学时期充斥着一种被隐藏起来的苦闷。

上了高中之后,他的身体开始抽条,不再像之前那样消瘦,脸的轮廓也慢慢地张开,加上他有意的锻炼身体,在高中时候,项麟就已经受到女孩子们若有若无的打量。他对此并不介意,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对他示好的人他照单全收,却总是没人可以坚持和他交往下去。

他的脾气在变相的离群索居的生活之后变得更加怪异,他的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可以长久留下来的人。请来的保姆阿姨总是在做了一年之后就被他辞退,项麟的想法倒是很简单与其等着对方开始觉得自己麻烦,不如挑剔一点,享受一点。就在这样的自我放纵下,他并没有学会成长,反而愈加地擅长伪装自己的脾气。慢慢的,他开始把笑挂在脸上,自如地应付周围的人,他老爸见了,还以为自己的儿子叛逆期过了,又高高兴兴地给他打了一笔钱。

曾经在高中时候,有个女孩子喜欢项麟很久。项麟对她的心意了如指掌,甚至有的时候会在女孩子偷偷看他的时候,故意用余光瞥对方一眼,看见对方小鹿乱撞的样子心里便觉得有趣。他总是恶劣地想着:看吧,又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仅仅是喜欢我的脸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根本不是我这个人。

但是他也总是去“试错”,交往的对象从来就没有断过,也和别人做过爱。高中的女生总是很害羞,在阴暗的环境下,以为自己的心意得到了认可,而在项麟眼中,却只是单纯的尝试。他越是放纵,越是用自己的脸蛋和身材或者别的什么他拥有的东西去迷惑别人,得到的结果就越让他失望。

他想要的,想要无条件的包容,想要无论自己做什么事情对方都会爱着自己,不离开自己,缺点的暴露从来不会招来厌恨的目光,他要爱,他要无条件的爱,他要温柔的、包裹一切的爱。

“人渣!”

项麟被女孩子甩了一巴掌,那女孩子确实没说错,自己就是个人渣。

所以大学,会有什么不同吗?

项麟拖着行李,看着身旁的司机忙前忙后,又环视了一圈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他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只不过这一次,要小心不被女孩子或者男孩子扇巴掌。

虽然自己是挺该打的……

大学在迎新的时候,总是有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在那里等着到来的学弟学妹们。项麟长得高,又是混血儿,被盯上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项麟也知道,要给学长学姐们好脸色看,不能臭着一张脸,可他讨厌吵闹的人群,他不要管那些世俗的道理约法,他就要垮着一张脸,就要不说话,就要不给联系方式。

他就要,他就要!

即便没有学长学姐们的帮助,在司机的帮忙下,项麟还是很顺利地来到了自己的宿舍,虽然在路上已经听过很多学姐学长议论自己这个臭脸学弟了,但他依旧不想给他们好脸色。

伪装是一件力气活,项麟又是一个极为任性、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天王老子来了,他项麟要是不高兴,他的脸上就绝对不会出现笑容。周围的室友看到他这个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上去搭话,只是略微地点了点头,互相报了个名字,就匆匆跑去隔壁宿舍串门,连个微信都没来得及加上。宿舍瞬间,就只剩下项麟和帮他收拾东西的司机。

“少爷,等下我帮您收拾好东西就回去了,您看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吗?”

“不用了,你搞吧,不用管我。”

司机跟了项麟快一年,到了嘴边的话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抿了抿嘴巴,又把手掌搓了搓膝盖,斟酌片刻,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长辈,还是有必要和项麟交代些人情世故:“少爷,这您来了大学,以后就是集体生活了,一定要和舍友们处好关系才是。”

话音刚落,司机在抬头时,就看见项麟放下手机,冷冰冰地看着他。

他知道项麟的母亲是一位漂亮的外国女人,这位女人在项麟身上留下的最明显的痕迹就是项麟的眼睛,那样浅色的琥珀色眼睛似乎没有温度,很容易地就让人想起直勾勾盯着猎物的毒蛇。司机暗道不好,咽了口唾沫,低下头,说:“是我多嘴……”

“知道自己多嘴就好好做事。”

在戳人心窝方面,项麟总是可以拿第一名。

司机收拾东西还要一会,项麟看了看宿舍构造,阳台和宿舍是连在一块的,没有单独的浴室,只能到公共浴室去洗澡,不过还好公共浴室的数量充足,想来是没有需要抢洗澡间的情况。项麟转悠了一圈,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就在自己宿舍门口站着透透风,他隔着铁栏杆向外看去,茂密的树冠像是一个巨大的盖子,让宿舍的院子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树影,项麟发了会呆,等到转身回到宿舍时,就看见司机已经手脚麻利地搞好了一切。项麟瘪了瘪嘴,拉开椅子,翘起二郎腿,开始买秋冬季节的衣服。

他来读大学,稍微算是对老爸的一些反抗,去了一个离家有些远的地方。他们家靠着海,项麟则往北边走了点,但也没能走多少,满打满算呢,还是在南方。但是天气终究不一样了,他也懒得拿自己从前的衣服,反正不缺钱,直接买就是。

刚才出门溜达,路过隔壁宿舍时,似乎听见自己的舍友在和别人吐槽自己,无外乎就是什么不好相处啊,少爷脾气之类的,项麟笑着耸了耸肩,买完衣服之后,正好看到几个舍友陆陆续续回来。而此时的项麟少爷又开始了自己的社交模式,换上完美无瑕的社交笑容,变魔法地从自己的包里掏出新出的电子产品,熟络地和每个舍友介绍自己,然后分发礼物。

“不好意思啊,刚才我被我家司机烦到了。脸色不太好,真不好意思。这是一点小礼物,以后大学四年还请多多指教啊!”

一个笑脸的帅哥,一个笑脸的有钱帅哥,没有人会不喜欢的,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于是刚才的一点小芥蒂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四个人又像是兄弟一样凑在一起,约着中午去食堂吃饭。项麟笑着说可以,看着那些跟着他剧本走的人,又觉得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