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明忘坚定了一个想法:他和何承还是不要再继续见面的好,何承应该娶一个比他好千倍万倍的夫郎才是。
光是这样一想,明忘的心就酸得发痛,但他知道,这样做才是最稳妥最正确的做法。
自从打定主意不能再和何承纠缠下去之后,明忘一连好几天都没再往山那边的方向去。
他怕遇到何承。他怕何承质问他为什么要引诱他,他也怕何承问他为什么出尔反尔。
明忘的不对劲,丁家人都察觉到了。但似乎并没有关心他为什么不开心。
丁母的语气恶劣:“不就淋了一场雨,还娇气起来了,别以为装柔弱就可以躲活。缸里的水和家里的柴火都被你用光了,今天天气好,你出去提点水回来,再去捡点柴回来。”
丁永元没露面,他在书房里,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在写字,反正他一向是不介入他娘和明忘之间的事情的。
明忘应下,提着水桶往村里共用的水井走去。去捡柴要去山脚下,他有些逃避,便先去提水做做心理建设。
共用的水井在村子中央,旁边就是村里共用的石磨和晒坝,还有一颗长得懒洋洋的百年黄葛树。
黄葛树下,有不少婶子阿婆一边干着手里的活儿一边聊天,提水的明忘也被塞了一耳朵。
“欸,你们知道吗,听说隔壁村那个何猎户昨天猎野猪的时候不小心被野猪用獠牙给顶了,腿上老长一条伤口,郎中说要是恢复不好,指不定要成残废!”
“就是那个在半山腰建了个小木屋的何猎户?我看他长得人高马大,还是未婚,还想着给我家姐儿说个媒呢,结果现在成残疾了,那还是算了吧。唉,怪可惜的。”
“就算他不是残疾,我也不会把我家姐儿嫁给他。你怕是不知道吧,他家就他和一个寡母,还有一个还是半大小子的弟弟。他和家里叔伯亲戚都是撕破了脸的,你家姐儿要是嫁给他,根本没有族人帮扶不说,还会被村里人挤兑排挤,日子指不定过得多苦!”
“啊,这样啊,那算了算了。”
“他婶子,你不能这样说,何猎户也不容易,还不是他那些叔伯亲戚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想侵占他家的田地,他才不得不和那些人撕破脸皮的。他老母性子和身体都弱,小弟又还顶不起事,全靠他凶悍些撑着才没被那些亲戚吃了。这不,他腿伤了都不敢回家去,生怕吓到老母和幼弟。听说从医馆出来拄着拐杖硬是回了山里,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要怎么捱。”
咣当一声,面色惨白的明忘手里提着的半桶水砸到地上。
他脑海里全是何承伤了,伤得很严重,还没人照顾。
旁边热心的婶子问他怎么了,他白着脸说手滑,可再次去打水时,怎么也提不起水井里的桶。热心婶子看不过意,帮了他一把,用水井的吊桶往他桶里倒了半桶水,询问道:“能提动不?”
明忘胡乱点头,和婶子道谢之后,明忘提着那桶水跌跌撞撞往丁家去。
明忘走了,自然不知道那些婶子八卦的对象换成了他。其实就算明忘知道,他也不在意,他此刻心里眼里都全是何承。
怎么就受伤了呢?还伤得那般重,不是说两百多斤的野猪都能背得动吗?
这般想着,明忘眼里滑落泪来。
想到半山腰上,何承一个人躺在狭窄的木板床上,行动不便,没人照顾,没有饭吃,明忘就心酸至极。
他想,他应该去看看何承。
这会儿那些道德伦理,全部都被他抛之脑后,决心不再见何承的志气,也全烟消云散。
明忘心里有了打算,就有了主心骨,回丁家把水桶里的水倒在缸里,转头背了一个半人高的大背篓往山的方向走去。
丁母不满他提水提一半就换活做,嘴上骂了几声,也没再管。反正不管早做晚做,这些活都是明忘的,他逃不掉。
明忘担心着何承,都忘记自己是在爬上坡路,铆着一股劲往山上冲,身后的大背篓晃晃悠悠,将他人遮了大半。
等到了何承的木屋外面,明忘累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原本吓得惨白的脸此刻也染上红意,额角鬓角的软发被汗水染得湿哒哒的。
明忘站在门外,生出近乡情怯的情绪。他躲了何承这么多天,也不知道何承感觉到没有,他更不知道,这会儿的何承要是见到他会是什么心情。
沉闷的扑通声从门内传出来,明忘瞬间顾不上纠结,背着背篓就去敲门。
“何承!你没事吧?你开门!”
本就只是虚合着的木门瞬间被明忘敲开,不过这次明忘没摔,坐在地上的人变成了何承。
何承看见明忘,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欣喜,又心酸……
明忘像是背着重壳的乌龟,反着手胡乱将门拢上,然后背着那个大背篓冲进去,两只胳膊搀住何承:“我扶你起来!”
何承不动,看着泥地,声音瓮着:“你不是躲着我吗?”
明忘僵住。
原来何承都知道。
那天晚上,他们分别时,何承对明忘说过,要是想找他,就在山脚下的那颗柳树上刻一个弯月的形状。何承要是看到了,就在弯月上加一笔,把弯月变成满月。
那天过后,何承每天早晚都会下山一趟,绕着柳树看好几遍,仔仔细细检查。可不管他怎么看,都没看到柳树上出现一个新的弯月。
何承便懂了明忘后悔了,后悔和他春宵一度了,后悔向他要一个孩子了。说不定那晚回去以后,明忘哭着洗了不知道多少次身子,抠了不知道多少次小穴,想要把他进去过的痕迹都全洗刷干净。
猎野猪那时,何承就是突然看到一颗树上有类似弯月的形状走了神,被野猪顶了个正着。虽然最后那只猪也被他弄死了,但他的腿也伤了。
明忘张张嘴,只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何承眼神一凛,直视着他:“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就像我不想要你的谢谢一样。”
明忘嘴唇无声蠕动,说不出话了,眼底被雾气遮挡。
何承看他红了眼,也跟着红眼,声音沙哑,艰难说道:“如果你后悔了,不想再和我有牵扯,你当面和我说,我不会再缠着你,你为何要一直躲着我,让我觉得那天晚上只是一场梦。”
何承做过无数个有明忘的春梦,他快要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明忘哭腔道:“我们要是继续下去,对你不好,我不能这样自私,你还要娶夫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