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警局，他们立刻被通知去参加市局召开的紧急会议。

会议室里，气氛严肃得有些压抑。市局副局长秦峰坐在主位上，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他曾是顾川在警校时的导师，也是最赏识他的人。

会议内容是关于“森海生物”案的后续调查方向。但说着说着，秦峰的话锋突然一转，落到了顾川身上。

“顾川啊，”秦峰一脸温和的关切，“我听说你最近状态不太好。这个案子牵扯到陈年旧事，对你的心理压力肯定很大。我看，你还是先休个假，好好调整一下。专案组的工作，暂时交给其他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顾川身上。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充满了对下属的体恤。但顾川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别的味道。秦峰是在……试图将他踢出这个案子？为什么？

不等顾川开口，一个沉闷厚重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打破了会议室的平静。

“我不同意。”

江夜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姿态闲散，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他的状态我最清楚，用不着秦副局长操心。”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所有人都没想到，江夜会如此直接地顶撞一位副局长。

秦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推了推眼镜，看着江夜。

“江夜，注意你的态度！”秦峰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我这是为了顾川好。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不是逞强。”

“他需不需要，我说了算。”江夜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个案子没他不行。他是我的搭档，他的工作由我负责。谁也别想把他从这个案子调走。”

他走到顾川身后，那只粗糙厚大的手掌重重地按在了顾川的肩膀上。这个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宣告。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秦峰看着江夜按在顾川肩上的手，镜片后的眼神变得深沉难测。他和江夜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交锋，火花四溅。

最终，是秦峰先移开了视线。

“既然江队长这么坚持，那就这样吧。”他淡淡地说，“散会。”

会议不欢而散。

江夜公然顶撞副局长的事，像一阵风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刑侦支队。

他拉着顾川离开会议室，无视了身后那些复杂探究的目光。两人的背影在长长的走廊里，显得异常坚定而挺拔。

在这一刻，顾川清楚地意识到，他和江夜之间的关系，已经远远超出了搭档的范畴。

回到专案组的办公室，气氛有些古怪。队员们看到江夜和顾川，眼神里都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林瑶端着水杯从旁边经过，悄悄对江夜比了个大拇指，然后迅速低下头，假装在看手里的文件，嘴角却憋着笑。

江夜对此毫不在意。他拉了一把椅子，让顾川坐下，自己则站在他身后，像一尊守护神。

有了江夜的强硬保护，再没有人敢对顾川的状态指手画脚。顾川也得以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案件的分析之中。

“我们之前的方向是对的，复仇者就是创始人的儿子，林文轩。”顾川指着电脑屏幕上的资料，对专案组的成员说，“但是，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将一张林文轩学生时代参加化学竞赛获得金奖的照片放大。照片上的少年，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文静而腼腆。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即便智商再高，也不可能在人间蒸发十年后，突然拥有如此周密的计划、强大的反侦察能力和制造‘仪式感’现场的资源。他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支持他，……在引导他。”

这个推论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个案子就不是单纯的复仇，而是一场被人精心策划的连环谋杀。

“那个引导他的人，才是真正的主谋。”顾川下了结论。

“可我们要去哪里找这个所谓的主谋？”有警员问。

“先找到林文轩。”江夜的声音斩钉截铁，“撬开他的嘴，一切就都清楚了。”

在江夜的保护下，顾川得以心无旁骛地投入到案件分析中。两人合作无间，一个负责宏观的心理侧写和逻辑推导，一个负责具体的行动部署和线索追踪。

他们并肩坐在电脑前，梳理着关于“森海生物”创始人儿子“林文轩”的所有零碎信息。

从他学生时代的化学竞赛奖项，到他性格孤僻几乎没有任何社交的记录，一个高智商、反社会、并且精通化学的复仇者形象，在他们面前逐渐清晰。

“他的所有社会关系，在他父亲自杀后，就全部断了。”顾川指着屏幕上的一行字，眉头微蹙。

“人间蒸发了？”江夜问道。

“更像是主动隐藏。”顾川的视线在屏幕上快速移动，“你看这里，他母亲在一年后也因为抑郁症去世了，但他没有出现在葬礼的亲属名单里。”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躲到哪里去？”江夜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也许……躲在他最熟悉的地方。”顾川切换了页面，调出一张滨城的老旧电子地图。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移动，最终点在了城市边缘的一个红色标记上。

“他父亲的公司，森海生物，那个废弃的化工厂。”

几乎是同时，林瑶的内线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找到了！我通过技术手段，截获到一段来自城市边缘区域的异常加密网络信号，虽然很微弱，但我追踪到了信号源的大致发起位置！”

江夜拿起笔，在桌上的纸质地图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正是顾川刚才指出的位置。

“就是这里。”

江夜掌心和指腹布满常年握枪和格斗留下的硬茧。当它握着那支细细的马克笔时，显得有些滑稽，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此刻，这只手正紧紧地握成拳，放在地图上那个红色的圆圈旁边，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分明，古铜色的皮肤下，青筋暴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仿佛下一秒就能击碎地图下的桌面，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猎物生擒出来。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