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说着又与他说了赵兴派人暗杀之事,说着说着,不由唏嘘感慨皇室凋零,奇葩遍地,皇帝低能,燕王娶二十八房小妾,想儿子想得发疯,却错把鱼目当明珠,以至晚节不保,可悲啊。

他安静地听着我说,准确地抓住重点。

“晚节不保?”“啊?”我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竟说漏嘴了,好在我反应快,补救道:“对,对啊!难道他现在还不够老吗?”他紧盯着我,鹰隼般锐利目光几乎将我洞穿,似是有所怀疑,我死咬着牙,强装作坦然与他对峙。

这时马车停稳,车夫在门外唤道相府到了。

本以为以他执拗的性子会追问到底,但他却什么都没说,默默打开车门,算放过我了。

我刚下车,却见夜空中浓云密布,想来明日要下雨。

每年这个日子都要落场雨我回头提醒道:“明日是清明,莫忘了祭拜你娘。”

他淡然应了,眉眼清秀,神情晦暗,看不出情绪,目送我回府。

我被折腾得太累,也没多想,倒在榻上阖眼便睡,一宿无梦。

次日。

我吩咐下人备三牲,纸马香烛,祭拜江家祖先。

当年我娘失去丈夫,又没了小孩,被迫改嫁,终日啼哭,哭瞎了眼。

后我管.理捌溜柒龄捌饵柒 小有权势,便派人将她回家中照顾,颐养天年。

可惜母子缘浅,好日子没过几年便旧疾发作病逝了。

当时得天子准许,令百官戴孝,举国哀悼,将她风光大葬,与我爹合葬。

她只是妾,这本于理不合,但也未有人敢质疑。

拜过父母,又带着大外甥祭拜堂姐。

她的衣冠冢在半山腰,朝向京城,孤零零的,看着她的小孩长大成人。

凌墨穿得身肃杀黑袍,带兜帽,将半张脸遮住,那双昳丽的凤眸也挡在阴影后。

天空阴霾,细雨绵绵,有寒鸦歇于枯枝上,呱呱叫着,远远看去,整座皇城都笼罩在浓密的阴云之下。

我化去黄纸,看着纸灰越蹿越高,被风吹散,飘向远方,想到约莫两年便是樊州之战了,心中忧虑,对他叮嘱道:“你娘将你养大不容易,以后的清明莫忘了来看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再次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以后不来?”我被问得愣住,真有点怕了那犀利的视线,总觉得他真能将我看穿似的,面上却镇定道:“我自然也来,只是提醒你更加上心罢了。”

他盯了我一会,盯得我心跳加快,冷汗直冒,却再次没有追问。

我松了一口气,才发现里层的衣服几乎全湿了,紧贴后背,湿湿黏黏的。

眼看雨势渐大,我拨灭火苗,撑开纸伞,牵着他的手,朝那满城的风雨慢慢走去。

本朝官员清明有七日休沐,我憋了好几日,路过酒楼时,便抖去身上水珠,拉着他寻了个靠窗位置坐下,点几碟凉菜,看着街上来往行人,叫卖新酿汾酒的,卖小吃的,算命的,三教九流,满是市井气。

我不禁心情愉快,也叫了一壶汾酒。

凌墨开始不让,在我苦苦恳求下总算同意,但是只能喝两杯。

我表面大力称赞他温柔体贴,通情达理,心里颇为不忿:我花自己的钱喝酒嫖娼,凭什么管我?这酒入喉口感绵长,香甜清冽。

我高兴了,话也多起来,主动问道:“凌墨,这两年你可有梦到你弟弟?你娘曾叮嘱我,一定要找到那小孩,也不知他现在在哪,有没有挨饿受冻,有没有被人欺负。

你觉得他还活着吗?“他淡然道:”他还活着。”

我问:“你怎知道的?”他说:“能感觉到。”

我激动道:“那你能不能感觉到他的准确位置?距离方向?长什么模样?”他说:“……不能。”

我大为失望,他又道:“但他若站在我面前,我定能认出。”

那有何用?我叹气,我都能把他抓到你面前了,难道还会不知道他是谁吗?说话间,第二杯酒也已下肚,我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便听身后有人说道:“那江现,草莽出身,不过是街头无赖,有何可得意的?竟让百官为一个小妾戴孝,简直荒唐。”

我与凌墨相视一眼,悄悄回头看去。

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说话之人正是赵兴,同坐的也是几名武将。

因我先前下令清查军费开支,得罪了不少武将,皆恨我入骨。

我也不愿竖敌太广,但朝廷军费消耗巨大,全进了这些人腰包,不查个清楚,拿什么跟夏国打仗?看我外甥多配合,我派人查他,却见他营下竟无一笔错账,可见治军之严。

我装作摇头叹气,右手偷偷挪向那酒壶,却被他摁在桌面动弹不得。

我不死心,反握,管理号壹六酒吧伺泗吧五期,住他的手,抻着左手去够,同样被牢牢钳住,绝不纵容。

我一介文臣,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力气也不大,哪里能挣的开?再被他冷飕飕地看一眼,就是有天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只能怏怏地吃花生米。

这时却听那厢有武将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听闻那整日与他厮混的侍御史也是娼妓儿子,赵将军与他不是兄弟吗?可知道详情?”赵兴笑道:“我与他可并非兄弟,谁知他到底是不是我爹的儿子?他娘本是个妓女,我爹为她脱去贱籍,娶进王府,宠爱有加,她却与侍卫偷情,被父亲发现后乱棍打死。

那小野种还哭道冤枉,我爹不愿细究,养他成人,他却怀恨在心,给我家丢尽颜面。”

这朝代阶级分明。

商籍,兵籍,匠籍,乐籍皆称贱籍,不能参与科举,不能为官,不能购置田产。

妓女属乐籍,生下的孩子也无法摆脱贱籍。

因此做官的多是官宦子弟,政权被牢牢握在士族手中。

富的代代富裕,穷的越过越穷,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