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的酒量与体力呈明显正比,王淼缓缓闭上双眼,嘴里还念叨着要褚央请吃饭。赵培涵把褚央手里的杯子抢走,摇摇晃晃地举起分酒器,继续给他倒。
“培涵,真别喝了。”褚央扶着头,绵软的语气没有半分威慑力,“下次再继续,行吗?今天的酒先欠着。”
“那怎么行!”赵培涵把褚央的手推开,“谁知道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褚央,你实话跟我讲,水泥哥他对你好吗?”
听到这个久违的外号,王淼撑起脑袋,切换到方言系统:“受了委屈要和我们说啊……你总是嘞个样番,啷个得了(你总是这样,怎么办)?”
王淼还记得第一次和褚央出外勤的场景。那时她和赵培涵也算半个生瓜蛋子,刚毕业的小向导更紧张,提前两个星期就将资料背得滚瓜烂熟,生怕自己拖了后腿。后来任务出了变故,她、赵培涵与褚央一起逃进死角胡同,三个新人面面相觑,咬牙从狭小的窄缝里生生扒出一条生路。
他们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时刻,也知晓彼此的秘密褚央第一次使出魅影迷踪后当场晕倒,是她背着褚央跑过长江大桥,追着救护车大喊救命;她的精神壁垒被别的向导攻破,褚央坐在床边守了她三天三夜,修补那些破碎得不成样的裂缝。
也许他们之间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哨兵”与“向导”伴侣,但他们是最亲密的战友与同僚,为了守卫这座城市,守卫他们的故土家园。王淼总以为她会和身边的朋友永远扎根在宣江,可褚央的离别让她意识到,这世上哪有一成不变,不过年岁匆匆未及,她已不再年少。
“淼姐,啷个这么说。”褚央被王淼的眼神打动,也跟着说宣江话,“我一直很谢谢你们……”
街巷里的市井烟火气熏得人眼眶热辣,不远处的路口似乎传来机车马达声。赵培涵沉默许久,端起不知道第几杯酒,执意要褚央一口闷:“话都在酒里了,褚央,你要是还认我这个队长,就痛快点。”
面对如此猛烈的劝酒攻势,褚央面露难色。都说酒桌人情最讲究学问,他已经醉得厉害,却又不想扫了赵培涵的兴致,实在不好推脱。
“培涵,我真的……”
白酒的醇厚香气飘进鼻腔,褚央四肢发软,撑不住地往后栽。就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托住褚央的后背,将他从赵培涵的包围圈中拉走了。
“赵队长,这么给向导灌酒,有点不太绅士啊。”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褚央的大腿与小腹几乎瞬间开始发热,烫得他呼吸急促。三月的夜晚春寒料峭,冷风呼啸,风衣外套离开较高温度的躯体,搭在褚央后背。
褚央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迟来的拥护,哨兵站在他身后,仰头将赵培涵送来的酒一饮而尽,把杯子砸到桌上,像是带了些不该有的怒气,木桌上顿时延伸出几条裂痕。
“按你们宣江的习惯,挡酒喝三杯对吧?”
厉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赵培涵,目光扫过他方才搂褚央的那只手,还有桌上重叠的玻璃酒杯。离家前剪的短寸已经变成最合适的长度,一切都刚刚好,恰如其分的帅气与凌厉,恰到好处的黑骑士救场。他又自顾自倒了两杯酒,像是喝饮料般容易。
赵培涵看清来人的面孔,腾地站了起来,想要说话,却没找到合适的开场白。褚央晕得头昏脑胀,贴着厉卿的大腿轻哼,在自家哨兵面前流露出最真实的撒娇情态。
“喝了多少?”厉卿稍稍俯身咬褚央的耳朵,用了些狠力,想要惩罚不听话的猫咪,“说话。”
“没喝多少……”褚央小声说,“我知道你过来了。”
“知道还不停。”厉卿捏褚央的鼻子,抚摸他的嘴唇与面颊,“我是谁?”
“嗯……”顾及同事在场,褚央觉得害羞,不敢与他对视,“厉卿……”
回到向导身边的哨兵眼中闪过亮蓝色的光斑,伴侣的精神触丝正在洗涤着异地产生的负面情绪,安抚蠢蠢欲动的东北虎。厉卿拉起褚央的卫衣帽兜,遮住他的头顶,十分自然地挤到椅子上,将向导圈进臂弯里,单手扯松领带。
“飞机刚落地,抱歉来迟了。”厉卿扬起下巴,丢掉车钥匙,笑着对赵培涵说,“赵队长,我陪你继续喝。”
颜
第54章54小
厉卿的加入让原本一边倒的酒桌局势逆转,褚央又叫了五斤麻辣小龙虾,缩成一小坨乖乖剥虾,表面看着还算清醒,实则已经晕得不知天南地北,送到厉卿碗里的都是虾壳。厉卿对赵培涵展开猛烈攻势,激将法与掏心挖肺大法轮番上阵,逼得赵培涵面红耳赤,踏上拼酒不归路。
“水泥哥,有些话我真是今天才跟你讲……“喝高的哨兵将往事一股脑抖了出来,诸如“水泥哥”外号的来源,私下里的吐槽,还有他们最开始对厉卿的敌意。厉卿越听越觉得好笑,褚央装聋作哑,一副清纯无辜白莲花的可怜模样。
“……所以我们才很心疼小央,听说你把他带走了,急得不得了。”赵培涵踩着桌子说,“可后来他真抛下富二代小男友,跟你去了北京。你说你哪来这么大的魅力,才,才,才认识几天,就把他迷得团团转?”
厉卿张嘴吃掉褚央喂到嘴边的龙虾尾,故意在指尖留下齿痕,听到小猫忍痛的呼声。他端起酒杯塞给赵培涵,语气轻松:“我这么好,要身材有身材,要房子有房子,他当然跟我跑了。”
这句话逗笑了喝醉酒的褚央,他用油呼呼的塑料手套捂厉卿的嘴,骂厉卿不要脸:“啊啊啊我不认识你!你谁啊!”
此情此景,说土味情话最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好在厉卿对这种低俗恶趣味信手拈来,一边躲褚央的龙虾无影手,一边护着他的腰,开口道:“不过也有缺点,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
“什么?”褚央贱兮兮地看着厉卿,“缺心眼。”
厉卿手掌贴着褚央的后背往前滑,用介于调情和开玩笑的语调说:“缺点你。”
赵培涵呛一大口酒,心想他再出来和厉卿这种衣冠禽兽吃饭简直是浪费生命。褚央闻言炸毛,帽兜底下跳出雪白的猫耳,张牙舞爪地往厉卿身上扑。酒劲彻底闹腾上头了,褚央才像是被拔掉发条的人偶,渐渐没了声息,枕着厉卿的大腿浅眠。
“你们之前一起喝过酒吗?”
见褚央的呼吸趋于平稳,厉卿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王淼早就趴着睡着了,桌对面的赵培涵看不到卧躺的褚央,只觉得四周温度突然降低了许多,凉意袭人。
“很少喝,你也知道他以前九点要回家。”赵培涵打了个酒嗝,“所以我也是今天才晓得,原来他酒量这么差啊,哈哈哈哈!”
厉卿盯着赵培涵,颇有些笑里藏刀的意味:“他在宣江这几年麻烦你们照顾了,赵队长,我敬你。”
赵培涵总觉得自家白菜被猪拱,听厉卿这么一说,再度燃起战斗欲望。两位哨兵以小方桌为战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赵培涵开始还觉得轻松,很快感到力不从心,端酒的手都抬不稳了。厉卿酒量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很多,明明常年不在国内生活,喝起白酒却也有模有样,甚至像刻意逼迫他,话语阴阳怪气,眼神睥睨轻蔑。
所以是生气了。发现自家向导被劝酒,以一种报复的心态,端起酒杯尽数奉还赵培涵在之前灌了褚央多少杯,厉卿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直到赵培涵喝得反胃恶心,明显支撑不住,厉卿才堪堪停手。
“尽兴了吗,赵队长?”厉卿似乎非常遗憾,“我的车里还有几瓶Gaja,要不也开了吧。”
晚风冷涩,聚在户外烧烤摊边的大学生们频频回头,打量这桌气氛诡异的酒局。其中一人像刚下班的健身教练,虎背熊腰,满头大汗;另一个人则是妥妥的西装暴徒,身穿高定衬衫,皮鞋踩着数十个空酒瓶,坐姿放荡不羁,脚边站着一只老虎,体型健硕魁梧,面相凶残野蛮。
等等。
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