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时,躺在他腿上的祝曳时突然拱起后背,两声极其微弱的干咳炸开在魏照钺的鼓膜,他顿时丢盔弃甲,丧失理智的一枪哑火在了祝曳时拉他回人间的一瞬间。
他干举着持枪的手,有医护要上来带走祝曳时但惊惧于他手里的枪。他把枪丢到一边,让祝曳时的体温从他身上远离,跪在地上看祝曳时被小心翼翼抬上担架,才后知后觉祝曳时有话要对他说。
他爬到担架车旁边把耳朵贴在祝曳时唇边,很久都没有听到声音,他再次无能为力泪流满面,连被子弹打中的左手都扒在担架上,良久,就在医护要带祝曳时上车的前一秒,魏照钺看到祝曳时的嘴唇动了动,他看着魏照钺裹满献血的手,小声地说:“爸爸,对不起。”
...
“病人身上没有致命伤,但脑部的肿块可能导致他在麻药解除后苏醒时间延后,要是醒来不要让他太快睡过去,麻药需要释放。是否出现并发症要住院观察,后续大概率需要二期治疗,家属过来签一下字。”祝曳时的手术并没有持续很久,也没有进重症病房,医生简短地向魏照钺交代要点,魏照钺一身狼藉的杵在墙边听着,在医生要求签字时,他愣住了。
“是病人家属么?”医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
陈江由站在一旁,同样说不出话。
“不是就赶快叫病人家属过来,还有很多手续要办。”医生收起文件夹,转身往病房里走。
“医、医生,我、我是病人家属。”魏照钺跟上去,从外能看到祝曳时静静躺在床上,头发被剃了,从额头到后脑裹着一圈纱布。
“你是他什么人?”大夫皱起眉,将信将疑。
“我是他父亲,他是我儿子。”魏照钺两手绞在身前,不太熟练地说。
“你能有这么大的儿子?”医生又转头去看祝曳时的脸,将两人来回比照,终于一脸不悦地说:“是挺像的,既然是孩子爸爸,为什么不早说,在这签字。”
魏照钺飞快地在签名区甩了一个名字,在被发现他和祝曳时姓氏不同时医生再次提出质疑:“父子俩不一个姓?!”
“跟妈妈姓,孩子从前跟他妈妈一起生活。”魏照钺开始有些不耐烦,这些手续在他眼里多此一举,无论如何他都能把最好的医疗资源安排在祝曳时身上。
医生对祝曳时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临走前又上下打量了一遍半身是血的魏照钺,刑事案件会有警方过来处理,医生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暂时离开了病房。
魏照钺磕磕绊绊走到祝曳时身边,祝曳时被换上了病号服,淡蓝色衬得他更加面无血色,魏照钺蹲下身去想碰一碰他干裂的脸,高大的男人缩在床边,试探的手半天也放不下。
他又把自己往前挪了一点,扒着围栏想亲亲他干裂的嘴角。
“魏照钺!”陈江由突然在他身后叫出声,声音大得把路过的病人和医护吓了一跳,有人提醒她安静,但陈江由不管不顾,她冲过来把嘴唇挨着祝曳时皮肤的魏照钺从祝曳时身上揪起来,难以置信满脸惊恐:“你说你是他的谁?!”
“我是他爸爸,他是我儿子。”魏照钺苍桑而坦然地说。
“你他妈疯了?!你说什么鬼话!”
“我没疯,他就是我儿子,亲生的。”
“魏照钺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江由撒开手,猛然向后退了好几步,前所未有的荒唐和震惊挤在她的脑子里,让她被迫回想赵经理给她看的录像带。
蓝岸有一百多间客房和包间被安装了摄像头,她就是从赵经理提供的视频资料里看到了像两条发情的狗一样交缠在一起的魏照钺和祝曳时,听说了他和魏照钺的过节,用了这么一只老鼠帮自己办事。
但现在魏照钺向她陈述视频中赤身裸体的两人是一对亲生父子,陈江由无法言语,她慌乱地后退,好像眼前的人她从来不认识。
在这个阴云密布黎明难至的凌晨,过往种种揭竿而起,并且誓不能尘埃落定。
群☆6O7~985~189?整理.2022?06?10 15:27:29
Chap.35 归无
“你想护着他也得编个像样的理由,说他是你儿子你自己信吗!?”陈江由还是无法相信,不相信连对小猫小狗都不感兴趣的魏照钺会愿意说自己有一个儿子。
“我一开始也不信。”魏照钺坦然得异乎寻常,自己找了把椅子在祝曳时床头坐下,“但是不用谁信,他就是我儿子,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有的他。”
“你跟他,你们...”陈江由卡着那个字眼,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你查到多少都无所谓。”凌晨空调显得有点凉了,魏照钺把祝曳时露在外面那只手放进被子里,“你找的人把我的小孩弄成这样,你最好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你!”陈江由还想再说,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是她的父亲。
“江由,出来。”陈父立在门口,两鬓花白的头发没来得及打理,和板正的西装不太相符,他让随从将陈江由从病房带走,定睛看着魏照钺。
“我替江由为她的冒失道歉,我与你父亲的合作也就此终止。”年近七旬的长者看向病床上虚弱的少年,神情讳莫,“与江由悔婚,失去陈家的庇佑,你应当知道你抹平这笔账的胜算有多少,至于你父亲到底会不会狠心让他的儿子坐牢。”男人忽然停住,审视着魏照钺用棉棒往祝曳时嘴唇上点水的动作,“你倒是比他像个父亲,但仁慈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除了陈家,你同样可以寻找其他帮助,经商忌讳感情用事,我言尽于此,也会让江由亲自与你道歉。”
天亮之前来了一批警察,魏照钺被叫出去问话,他叫了一个护工守着祝曳时。周文在不久之后赶到,魏照钺递给他一句话:人没死就处理干净。
阴沉沉的天一直到上午八点才勉强亮堂,周文到对面餐馆买早餐,回来时发现魏照钺蜷缩在祝曳时枕头旁边睡着了。
他把早餐放在桌上,从陪护床上取了一条毛毯。魏照钺还穿着一身血污的衣服,包扎过的小臂隐隐渗血,周文本想叫醒他,却看见他的右手攥着祝曳时的被角。
他的雇主在这段时间出现了严重的健康问题,瘦得有点显年纪。仅据他所知,魏照钺应该自从订婚宴之后就没有睡过长觉,在他与魏照钺一起加班查账的几个晚上,他凌晨到休息室补眠,第二天早上出来时魏照钺还穿着前一天的衣服,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海。
但很显然躺在床上的男孩才是真的身体状况堪忧,周文后来就再没见过祝曳时,他怀疑过遵从魏照钺的吩咐把人强行带回去是否不够人道,但看那段时间雇主的反应,他不敢妄下定论,有些可怖的猜测在他脑子里徘徊不去,让他不由得生出冷汗。
魏照钺从未对任何一任情人深陷至此,重视程度远超他以往的做派。尤其现在是相差十七岁的两人头碰头睡在一起,祝曳时被理成板寸,连平日隐在额发下的眉尾也露出来,如果遮住下半张脸,从眉宇到眼睫,几乎都与他身侧的男人一模一样。
托着的毛毯突然从他手中滑落,祝曳时睁开眼,那一刻周文真以为自己见到了年轻时的魏照钺。
少年起初对着他皱了皱眉,但很快,一种全然迷茫的神态浮现在他脸上。周文扭正自己的失态,急匆匆出门寻找医生。
当他回来时,祝曳时把自己从床上挪起来了一点,他正后脑抵着床头歪头看倒在一旁的男人。
男孩抿着嘴,眼神莫名隐忍。这一刻的画面明明静谧无声,空气里却有一股汹涌的潮气,像有一场欲来的风雨即将冲进室内。
医生上前托住祝曳时的脑袋,魏照钺也在这时醒来。床单褶皱在他脸上留下两道红痕,头发压塌了,再加上一身脏衣服,十足十的落魄。
他很快从椅子上站起,退到一旁给医生让出地方。医生掏出医用手电筒照射祝曳时的眼球,少年眨巴起大而空洞的眼睛,问了一个问题:“我这是怎么了?”
站在一旁的魏照钺绕到病床另一侧握住了他的手,男人单膝着地,说出了周文连猜测都心悸的回应:“爸爸没有照顾好你。”
天光突然大亮,雷声走远周文才发觉一瞬间的光是闪电。推拉窗开着一角,窗帘被裹挟雨丝的剧风卷得老高,周文瞠目结舌,直到水汽扑打在他脸上才想起要把窗户关上。
可他的手脚却仿佛失去知觉,魏照钺始终看着祝曳时,把男孩苍白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又移到唇边印上一个吻,祝曳时不再说话,也不看魏照钺,顺从医生摆弄的姿态好像一只被人抽掉灵魂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