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任劳任怨如周文也被他压榨得不堪重负,魏照钺有点尴尬,本想说点好听的,但还是直接转了一个2000的红包,周文这次没急着收,问他有没有其他吩咐。
“你小子,谈过恋爱没?”魏照钺没头没尾发了这么一句,后面紧跟着交代:“下午整理一套七夕攻略发到我手机上。”
周文缓了大概有五分钟,这边魏照钺已经重新打好领带,周文居然回了一个表情包:[绝望小人4]“不活了”。
又是不成眠的一个中午,但魏照钺心情不错,他又让人送了一杯咖啡,预防在下午的会议上思维滞缓。推开门时差点哼起跟祝曳时学的调子,他离开休息间,准备出办公室时玻璃门却被从外先一步敲响。
来人举着证件,不容反驳:“魏先生,我们收到相关举报,出于严谨,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走出公安厅大门时魏照钺的脸色比前几天的乌云还黑,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陈江由正站在不远处等他。
“陈小姐,魏某是很俗套的中国人,坚信强扭的瓜不甜,赶鸭子上架适得其反。”
“你还知道你顶多算只鸭?魏照钺,我只提醒你这一次,你是聪明人,认清现实了就跟我走。”
魏照钺是被警车带来的,索性回去时搭了陈江由的车。两个人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但陈江由依旧妆容精致,表情随然,甚至还带着几分自如的运筹帷幄。魏照钺仰面靠着椅背,他的确太累了,面对突如其来的胁迫一时半会掏不出半点力气做反击。包办婚姻荒诞令他反胃,除此之外,他正在不合时宜地反复思考,他是否真的有能力,为了祝曳时,拒绝陈江由。
再多思考都是徒劳的,答案直白而羞辱地躺在那里至始至终,他束手无策。
当他被陈江由的父母以及魏肇森围坐在环形沙发正中,看陈江由笑容满面一套又一套向他们展示订婚礼服,魏照钺活了三十四年,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要被称作“窝囊废”的一天。
一切本就是定数。魏照钺失礼地离开众人前往通风口吸烟,他的失意落魄令所有人匪夷所思,包括他自己。和陈家联姻,对肇荣,对他本人,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分析都十足获利,毫无损失,可今天的烟草似乎受潮了,抽得他喉咙和胸口都发苦,他试图将视线穿透层层阻拦的楼宇,望见他恐惧又不能离开的海,二十几年了,他像个没有嘴的刺猬,始终没有停止思念母亲,始终没有停止渴望拥有一个与他站在同一立场的家人。
他的命运疑似不祥,过早与母亲死别,与兄弟生离。魏照钺抽光烟盒里最后一支烟,强迫暂时停顿的大脑重新运作,恰好这时祝曳时发来微信,说想和他一起吃晚餐。他好像抓住荒漠上的最后一根稻草,飞快回了一个“好。”
祝曳时到底是他的什么人?炮友?情人?迟迟不予确认身份的小男朋友?魏照钺突然以公司事务为由兀自打车离开,汽车在环海公路上疾驰,到家的时候甚至还不到四点。祝曳时听到门响走出卧室被站门口的魏照钺下了一跳,正要回屋把没有整理好的东西装起来,魏照钺却突然冲过来抱住他接吻,他们像一根打了活结的绳子,一方越拉扯,两端绞得越紧,祝曳时极其乖顺地接受了魏照钺突如其来的索取,丝毫没对男人的反常表示疑问,他们毫无章法和对话地在卧室地毯上结束了一场由激吻引发的性交,事后祝曳时被魏照钺抱着,精疲力尽,双眼无光,定定看着倒在不远处的一只相框。
“那是什么?”魏照钺半闭着眼,同样疲惫。
“没什么,我的一点旧东西,随手整理一下。”祝曳时这样说。
“嗯,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好。”魏照钺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沉默了很久,复又开口:“暑假想不想出去旅行,国内国外都可以,和同学一起,我给你们报销。”
“能和你一起么?”祝曳时小声问。
“我...不太方便,公司离不开人。”
“那好吧,”小孩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你安排哪里我去哪里。”
然而到一周以后,祝曳时的出行名单上只有他一个人。魏照钺有些不忍,问他要不要找两个保镖或是随从跟着,祝曳时摇摇头,说一个人也很好。
祝曳时选了仅隔着一片海的对岸省份,魏照钺派人送他到港口,登船之后,祝曳时开始了他为期五天的一个人的旅行。
在祝曳时出发后的第三天,城堡酒店达成了今年最大的一笔订单,肇荣集团总裁与陈氏集团千金的订婚宴,宴会从傍晚进行到凌晨,一场宴会砸进去超过两千万,据说光陈江由脖子上戴的那根链子就值七百万,之所以是据说,是因为关于这场订婚宴,从头到尾,包括日期,魏照钺都是在出入公安局那天才听说的。
他被推搡着送到舞池中央,要求与陈江由共舞,在宴会之初他已经用国酒洋酒乱七八糟灌了自己一肚子,他的视线有些模糊,错把迎面走来的陈江由认成了祝曳时,他接住陈江由的手,痞笑着说:“小骚货,穿裙子还挺好看的。”
陈江由的脸色登时变得一阵红一阵白,幸好魏照钺的声音不大,陈江由扶住他的肩膀,强装镇定准备随音乐开始舞步,然而用来播放音乐的电子留声机却在这时候出现故障,迟迟不发出声音。
陈江由攥着裙摆,惊愕地听魏照钺在她耳边嗫嚅,他疯了,诸如“宝贝儿想不想我”、“我带你私奔好不好”的话不停从他嘴里冒出来。
魏照钺叨叨个没完,最后干脆酩汀大醉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陈江由额头上打了一个响亮而粗鲁的吻,末了说的还是,“我们明天就私奔,宝贝儿”。
陈江由被他恶心得心上爬虫,难以置信魏照钺竟敢在与她的订婚宴上惦记婊子,还是个她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婊子。
这支舞注定无法完成,陈江由向主持人示意就此结束宴会,主持人刚拿起麦克说完“ Good times are always short”,宴会厅的大门被从外打开,明暗交接的地方站了一个少年,他的衣服像是在草地上滚过几圈,又被人踹了几脚,看上去肮脏不整,但他手里端着的那只礼盒毫发无损,包裹着干净的牛皮纸并打了一个蝴蝶结。
“先生,很抱歉我来晚了,希望我的礼物您不要嫌弃。”
群☆6O7~985~189?整理.2022?06?10 15:27:09
Chap.29 夜宴?下
今晚的夜色原本平静祥和,可惜被不速之客破了一个洞。肇事者背靠黑暗,单薄可怜,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在看他。
祝曳时以为自己会和讨要工钱的鲁大海差不多,可到头来却发现他与单纯善良毫不沾边,纯属是在玷污伟大的工人阶级。他把想要献给父亲的礼物呈在胸前,试图微笑,可表情却像糊掉的拔丝地瓜从内到外焦苦咋舌,因为他看到了魏照钺西装胸前的玫瑰,放在陈江由肩膀的手,以及自己甩到彩晶石地面上的几颗泥点子。
“三天不见,我当真想念您。”他舔舔嘴唇,想喊那两个音节,最后还是于心不忍,轻轻唤了一声:“先生”。
“谁啊?”
“哪来的小孩?”
“走错地方了吧?天呐他最好不要进来你看他脏的。”
“路过要饭的?”
议论如潮,毫不客气地在他和魏照钺之间引渡出道阻且长的河,祝曳时怎么会不清楚,他和魏照钺之间的距离一贯如此,远且湍急。
祝曳时装作听不见,站在下游慢慢整理头发。尽量不给父亲丢脸是他的本能,只可惜他的体面捉襟见肘。魏照钺在人群之后,当他整理好自己,再望去,男人已经放开搭在未婚妻肩上的手,他不太理解,因为他在魏照钺眼中看到了同等分量的痛苦。
“您又为什么痛苦呢?您哪里受过什么罪。”祝曳时定定看着他,痛苦之后是扭曲的畅然,“别恨我,是您自找的”。他在心里默念,希望魏照钺主动向他走来,毕竟若要他主动,他肮脏的鞋履会弄脏地面。
要么说血缘之间的感应不亚于神迹,他才刚开始期待,魏照钺就一把推开陈江由朝他劈开人群,祝曳时突然眼角带泪地笑起来,好像他才是今晚魏照钺名正言顺的另一半。
他被男人裹挟住带出门外,临走前还不忘最后一眼欣赏高级酒店的顶灯。魏照钺向四周表示歉意,表示他要暂时失陪处理一点琐事,祝曳时悄悄抬起脚踢中魏照钺的小腿,虽然不满意魏照钺说他是琐事,但还是愿意最后让父亲做一次体面人。
他们仓促奔赴墨绿色疯长的后花园,祝曳时心脏狂跳,私自把这场闹剧当做正在与亲生父亲私奔。借着美好的月色和层层叠叠的蔷薇花香,他迫切地想要与魏照钺接吻,他这样想着,立刻也这样做了,就在魏照钺低头平缓呼吸的档口他双手捧住男人的脸,如饥似渴地把嘴唇贴了上去。
魏照钺的确醉得厉害,和僭越情人在订婚礼堂外接吻竟然觉得享受,礼盒摔在一边,他们同时犯瘾,生死不顾地缠在一起舌吻。魏照钺吻得尤其卖力,他暂时分辨不出现实和臆想,还以为今晚和他订婚的人本就是祝曳时,并且在缠住他的舌头时,忘情地呢喃:“宝贝儿,和我结婚吧。”可惜醉汉口齿不清,这句话祝曳时没有机会听到。
男人的嘴角酒香馥郁,恰到好处为这场罗曼蒂克荒诞史渲染高潮。但很快,远方塔楼十二点的钟声惊起飞鸟,魏照钺猛然睁眼,难以置信地对上一双过分熟悉的眼睛。
“你怎么...!”
“嘘”祝曳时嘴角挂着不知道是他还是魏照钺的口水,单手解开了上衣的第一颗纽扣,说:“我们做吧,就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