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利用血缘,却也被血缘困束。

……

恍惚陷入回忆,身体的麻木不再清晰,谢京棠浑身浸在血泊里,他微微动了动手指,虚弱地闭上眼。

十四岁到二十一岁,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如果将这份见不得光的感情藏好,谢明州当然会一如既往地宠爱他,在父亲这个身份上谢明州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他是那么看重这份亲情,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任何一丝伤害。

不怪谢明州……不怪谢明州……

谢京棠低声笑起来,眼角却无声无息落了泪。

是他太贪心,是他不识好歹,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渴望,所以才会撞得头破血流,浑身是伤。

从十四岁起他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可以走了,他早已尝到了苦果,这苦果甚至带针带刺,搅得他喉咙全是血沫。

至于现在

因为自己背德的欲望,一切都理所当然地碎了,而他还要将锋利的碎片一个一个拾起,忍着被割伤的痛意将它们一点点仔细而小心地拼凑。

他心甘情愿如此。

可是真的好冷啊,爸爸。

第21章21小

从合作会议被强行中断开始,陈远便知道事情远比他想象的严重,他跟在谢明州身后,一边仓促安排另一位助理和合作方对接,一边手忙脚乱地订了最近一班的飞机。

一路上谢明州眉峰紧蹙,脸色就没平缓下来过,陈远在旁边正襟危坐一声不吭,生怕稍有不慎给这火添了根木头进去。他正猜着小少爷又闹了什么幺蛾子,便听谢明州打了个电话:“现在什么情况?”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好长时间都没见谢明州回复,他揉着眉心,半晌才呼出一口浊气,“送他过来那个男生呢?”

“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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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谢明州阴着脸出现在走廊。急救室外一个男生沉默地站着,看见谢明州来,他还没来得及张口便被一股强硬的力道死死掼在了墙上。

背部猛烈的撞击令罗彦君发出了一声闷哼,被体格比自己高大的男人完全压制,他根本无从反抗。

谢明州抓着罗彦君衣领的手青筋暴起,骨节咯咯的响,“谁给你的胆子?!”他口中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蹦出来一样,眼神冰冷得像要杀人。

“他说他不会怀孕……”罗彦君闭了闭眼,哑着嗓子道,“我不知道……”

是啊,明明是谢京棠亲口告诉他不会怀孕的,谁能想到这具畸形的身体竟然是有生育功能的。

他难道不该生气吗?罗彦君烦躁得皱起眉。谢京棠的心思他捉摸不透,想跟他上床就跟他上床,想分手就分手,甚至瞒着他怀孕,故意激怒他导致流产,自始至终他在这段关系里根本没有话语权,直至现在他也依旧不清楚谢京棠到底想做什么。

谢明州简直窝了一肚子火,小兔崽子鬼话连篇,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怀孕,流产,大出血,几个词凑一块儿直弄得他发懵,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出个差,谢京棠竟然能折腾到医院去,现在都还在急救室没出来。

还有面前这个混账玩意儿,谢明州想到不久前谢京棠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鞭伤,敢情搞了半天谢京棠都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跟人胡混到这种地步也能叫分得清轻重,那他真不知道什么是轻重了,他就该把那些警告嵌在谢京棠的脑子里!

他满脸怒容,一拳头毫不留情地直直招呼了上去,“不知道?谢京棠为什么会流产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大出血你不知道?!你他妈以为我是傻子好糊弄?!”他声色俱厉地质问,阴道撕裂这种词出现在脑子里他简直觉得无比荒谬,更可笑的是罗彦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他扬手又要一拳下去,被人堪堪从后拦住,“谢总!谢总!你冷静点!”陈远仓促跑过来,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把浑身煞气的谢明州拦了下来,无论如何这里是医院,况且如今的境况显然是小少爷的安危更加重要。

见谢明州还要上手,陈远眼疾手快地把他往后拉了拉,连忙道:“谢总,许医生过来了。”

谢明州喘着粗气,听言终于松开了手,他转过身看向来人,眼底的戾气渐渐散下去。

“明州,”许思齐低声道,“大致情况我已经知道了,等手术结束我让人安排把小棠送我那去,你放心,会没事的。”

谢京棠身体特殊,自性发育起每年都要进行体检,许思齐作为私人医生全程负责,也最了解谢京棠的健康状况。谢明州有多宝贝独生子他是看在眼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然会尽心尽力帮助小少爷康复。

第22章22小

从手术结束到转院治疗,谢明州从未感到自己这么沉默寡言过。医护来来回回地忙碌,他只能在一旁干等,直到听见许思齐告诉他谢京棠各项生命体征都已经正常,他才后知后觉地回神。

“明州,你去休息吧。”许思齐看着谢明州眼底的乌青,轻轻叹道。

谢明州闻言动了动僵硬的身体,长舒一口气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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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京棠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这几天,谢明州真是觉得自己的脾气被磨得一干二净了。看着谢京棠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铺天盖地的疲倦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小兔崽子一意孤行为所欲为,受了教训也不把他的话放在耳里,反倒变本加厉,好像不知道痛一样。

他谢明州就这么一个血亲,倘若再这样任由谢京棠折腾下去,他根本无法想象下一次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他同样也感到无比困扰,不明白是不是只有让谢京棠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才肯消停。

第四天谢京棠醒了一会儿,听见声音谢明州还当是错觉,他反应了两秒,抬起头看向病床的方向。谢京棠抬了抬手,似乎是觉得吃力,很快就放了下来。

“爸爸……”他还很虚弱,声音有气无力。

谢明州腾地一下起身,他大步走向床边,先是按了铃,才低头看向谢京棠,然而对上谢京棠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他忽然失了音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明州感到谢京棠微凉的手拉住了他,也是那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发颤。

“爸爸……”谢京棠再次叫道,他直直望着谢明州略显憔悴的面容,沉默半晌,他静静地想

原来你也会怕啊。

他轻轻勾起唇角笑了笑,慢慢松开手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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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京棠短暂的清醒迫使许思齐又安排人给他做了一次检查,报告出来后,许思齐耐心地向谢明州反复确认谢京棠的身体状态。这么久了,他自然清楚谢明州只是看起来平静。作为一个父亲,谢明州有理由谨慎小心,尽管目前他只能从那些正常却冷冰冰的数值上获得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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