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前我雇了辆马车,明儿一早咱就走。”

发角的汗还没干透,周澜脸上还有做事热出来的红,“你还提前雇了马车,怎么着,回来前就笃定我会跟你走?”

“也不知道为啥,我就觉得你会。”段行挠挠后脑勺,有些赧,“那时候我要走的前几天,你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当时还不明白,后边才明白,你也舍不得我。”

“你个愣头青。”周澜笑,“怕是那些个兵油子教会你的罢。”段行没否认,周澜接着问,“你跟他们混,他们定得逛窑子,你去没去过?”

这下,段行不止赧了,又臊又急的,“我去没去过,你还不知道?”想起他头天夜里又急又凶的莽牛样,周澜心里有数,嘴上依旧那样说,“这我哪能知道,这你裤腰带上的事,我又不在你跟前。”边说着,周澜边往他下腹瞧,笑上了眉梢,打趣得很。

段行最怕的就是这个,真以为他误会了自个儿,瞅眼丫头还在屋里睡着,动静又不敢大,搂着段行只能嘴上发急,“哥,你咋不信我,我真没……没去那地方逛过!”

下巴搁他肩上,再管不住,周澜笑出声,忙哄他,“你看你,急啥,你说我不就信了。”瞧着他的笑脸,后知后觉的,段行咂摸出点味儿来,照他嘴上就是一口,“你就不怕我真的去?”

耳朵尖儿冒着红,周澜盯着他,“你真要是去了,就不会回来找我。”他揉他扎人的硬头发,“你会托人送十块大洋给我,甚至更多。反正绝不是像那天那样儿的。”敢堵门敢扛人上床。

“咋啦,傻啦?”说完大段话,周澜见他不出声,挠挠他下巴。

“没傻。”段行不知道自个儿说这话就有股傻气,“只是想,哥你咋能把我猜得这么透。”

楞楞,周澜笑得吃吃,也不管他臊不臊了,“你对我都这样掏心掏肺了,我要是猜不透你,还得了?”

“嘿嘿。”没忍住,段行凑过去香了他一口,“不过,说真的,我要是真的去了,你醋不醋?”

“醋?”笑眯眯的周澜抓过他的手,“醋不醋的我不知道,扒你的皮是一定的。”照着他的指头咬下去。

他这样凶,段行心里反倒比刚才还高兴,咧着牙嘴上不说,心想,你咬呗咬呗,我可乐意,半点儿也不疼。

第8章 8

8

第二天,大清早的,周澜还没醒,段行骑着大黑就去了镇上。雇的马车夫就安排在镇上,还没给他信儿呢。

马车夫姓王,有五十的年纪,做车夫也有八九年了,没接过这样的买卖。段行给了他钱,不要他立马办事,倒让他在镇上好好住着。他看出段行是个军爷,不敢反口说不做这单买卖,只好心里忐忑的在镇上住下。几天下来,是吃不好睡不香,这天可算把段行给盼来,高高兴兴赶着马跟他去上关村。

于是乎等周澜醒了,段行已经在往马车上扛收拾好的包袱了。

“灶上温着粥,你和丫头先垫吧两口。”日光下头,段行是眼角眉梢带发茬,都透着高兴。车夫老王头也跟着他在搬东西,一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悬着的心踏实下来,是正经买卖。

盛了粥,周澜就和丫头在檐下吃,吃完把碗洗了,跟着也忙起来,把屋前屋后细细瞧过一遍,确定没啥疏漏,锁了大门,抱着女儿坐上马车,从不断被风卷起的布帘子,看小院慢慢儿变成个黑点。

段行骑着马随车走,怕他感伤,扯些话头,“早知道我就不骑大黑回来了。”

周澜可不感伤,心里踏实得很,笑话他,“你这么大个人,再挤进来,还怎么坐,还是骑马好。”

鞭子一甩,鞭尾巴一带,布帘子给稳稳卷起,露出段行张笑脸,“怎么就坐不下我了。”

大小两张脸挤在小窗沿,周澜拿指头卷了那毛毛的鞭子尾,轻轻扯了下,“你这本事跟谁学的,真神气。”

明明扯的鞭子呢,倒像扯着段行的心,他忍不住显摆,“跟着老兵油子学的,天天给他打水洗臭袜子,缠了多久,他才肯教我。”

一看他显摆周澜就想逗他,压低了声儿,“我要是想学,你能教我不能?”

日光晒得段行的耳朵烫起来,“那我可不知道,你得磨磨我,我得看看你诚不诚心。”

“咋样才算对你诚心,你说说看,我听听。”黑眼仁聚着日头光,周澜冲他笑,有点子痞。

真臊,段行的脸像给热水浸了,好得黑,瞧不出,“你不都知道嘛。”诚心得到床上,得脱衣服,还得光溜溜的抱一块。

周澜原还想再逗他一逗,瞧他样儿心又软,指头一送让他收回鞭子,倚着窗框冲他笑,柔柔得很。他冲段行这样,丫头有样学样,靠着周澜胸口,也冲段行笑,乖乖得很。

这下子可不得了,段行的心哪还待得住,云朵似的飘天上去,荡啊荡的,绳头在周澜手腕上悄悄系着。

赶马的老王头只听得他笑,接着瞧他跑马,马蹄远远蹬出一团尘烟,没一会儿跑回来,还跟在马车后头。

太欢喜,不能抱人不能亲嘴,他只得跑跑马,才觉着让周澜知道了。

“傻样儿。”瞧他跑出满脸的汗,周澜喃喃,扔出条旧巾子让他擦。

城里,槐花巷子三号,宅子门头,陈妈面前的小桌上有一大把盐水花生,跟对面的人说话,“你说,老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杨发财活了大半辈子,一点儿也不像名字里愿的那样发过财,常年的体力活,瞧着显老还黑,往嘴里抛了两颗花生米,“这我哪能知道。”

“谁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不唠唠嘛。”陈妈拿个花生壳扔他,砸得杨发财一愣。他是个鳏夫,陈妈是个寡妇,不能不多想。

两人正唠着,先听见的马蹄声,后瞧马车停在自家门前,车夫还是个不认识的,面面相觑。

段行慢悠悠从马车后边绕过来,下马拴马的的动作一气呵成,“陈妈,老杨头,这几天家里没进贼罢?”

陈妈先反应过来,“哪儿能啊,老爷,白天夜里,咱们这两双眼睛可都盯得真真的呐。”

听了这话的周澜在马车里闷笑,不急下去,等段行到车旁招呼了,才抱着女儿下去,站定了,大大方方对上门头里两人的打量。

陈妈和老杨头虽不知道段行什么时候回,但都听段行说了的,晓得老爷是去接太太。只是,他俩都没想着,太太能是个男人哩。

到底是陈妈,这么些年,在好几户富人家里做过帮佣,灵光一闪想起什么,明白过来,圆脸盘子堆起笑,扯了把杨发财,一块迎上去。

临开口,又犯了难,该怎么称呼哩,真叫太太?头一面,还摸不清对方的脾气,万一人不愿听叫太太可咋办。

段行正在给马车夫结剩下的账,瞥一眼过来,“你们跟着叫老爷就成。”

“诶。”陈妈放了心,规规矩矩叫周澜声老爷,听得周澜是直起疙瘩。她又瞧着丫头问,“这准是小姐了。”

“妞儿,丫头,俩里你愿叫哪个都成。”周澜不愿为难人,弯出个笑脸,“她正儿八经的名还没起。”

“诶。”陈妈脸上的笑更浓了些。

结完了账,段行过来交待杨发财,“待会儿我俩要出门,随你怎么办,再多弄辆车来。”那些个车行里的朋友,瞧杨发财有了稳定的主顾,哪个不羡慕,今儿有这个人情可送,杨发财怎么能不高兴,两手握握,“成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