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316 93

莫怀章自小养尊处优,在皇宫里规行矩步,在上清派蘅芷清芬,在修真界众星捧月,乍看到溶洞内的场景,也不免有些反胃。

他推着轮椅到蹲在一旁逗弄沈玄末不嫌事大的薛洺疏身后,毫不客气的伸手拧起他的耳朵,对他‘哎哟哟’直叫唤视而不见,习以为常的把人揪到一旁教训。

厉声道:“玩够了没有!”

声音低沉又没有力气,听得薛洺疏满肚子黄腔开不出来,心疼的紧,动动嘴角,小声嘀咕:“死洁癖。”

对着莫怀章是生不起气了,转而捏起软柿子沈玄末,满脸鄙夷的说:“怕什么怕,这些修士都不知道在这儿挂了多久了。”

他拍拍手,毫不避忌的说:“整洞老腊肉。”

陆英听得蹙眉,忍着不快,说:“先生,死者为大,还请留些口德。”

薛洺疏瞅着莫怀章一身病弱,有气撒不出,正是被百妖说中了:他恨他心狠,恨他薄情,恨他能亲手将他送上祭台,冷眼旁观他被众人侮辱,恨他能亲手将炼化炉鼎时功亏一篑,毫无利用价值的他推进九嵕山的万丈深渊。

重生之后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狠狠的将这高山仰止的虚伪面具生生扒下来,让他受尽天下折辱而死。

可是一看到他,一切的恨意都好像退避三舍,再看到他满身病弱,修为散尽,命不久矣,成了废人,满腔的恨意早已经烟消云散,脑海里只剩下曾经的缱绻。

满腹经纶都化作了漫天的借口,帮莫怀章找了无数的托词他一定是有苦衷,他一般的对你情深义重,怎么会如此待你?

‘这一世的他从未做任何对不住你的事,作何将上一世的恩怨加诸于他?’

这样的声音不住地在心中响起,就像是涟漪一般蔓延到四肢百骸,和织颜那句‘顺心而为’纠缠在一起,让他进退维谷。

薛洺疏心中五味混杂,正不痛快呢,逮着陆英话头,霹雳吧啦就是一通:“死者而已,关我屁事?口德值几个钱?不妨大胆点,反正又没人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不如换算成二两腊肉。”

陆英气急:“你……”

莫怀章大约是身处这样糟糕的环境,心情也有些不自在,听着薛洺疏聒噪的砌词狡辩,不悦更甚,一双眼神,锋利的扫射过去,将薛洺疏瞪的认命的低下头,闭了嘴。

陆英气岔,正要口吐芬芳,被织颜打断,说:“英子,别闹。”

陆英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织颜站在陆英身前,运起风力将查探了几位修士的尸首,对薛洺疏点头,说:“正如先生所言,这些前辈也不知在这里多少日子了。”

陆英问:“怎么说?”

织颜解释说:“其他门派我不清楚,但是我凤阁鸾台宗以前的制服是没有花式的黑红束袖窄腰袍,和武者形制类似,便于舞刀弄枪。”

她继续说:“听师傅说,后来不知从何时舍弃了黑红,只换成了蜜合色,形制倒是未改变;又不知什么时候,才变成了如今这般绣着凤羽落金池的窄袖子宽袍,挽着披帛。”

她拉了拉披帛,呢喃着:“好看是好看,但着实不方便,还不如武者形制来的干脆利落。”

理论派宗师沈玄末补充说:“《玄门秘闻》说是因为后来有一位深爱凤羽落金池的仙子去了凤阁鸾台宗,那仙子生的绝美,眉心花钿,身份贵不可言。”

“因觉着凤阁鸾台宗的道场简陋,衣着朴素,便从上到下都整理了一番,又将宗门整体搬迁至坐落在苍溪的宛委山,自己和道侣只在白鹿间长住,与宛委山遥遥相望。”

陆英一时无语,心道:《玄门秘闻》这种八卦书你也看,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历练历练你的修为。

薛洺疏看好戏似的打趣:“闷葫芦你可真是博闻强识,无所不知!”

织颜继续说:“那边的几位修士勉强能辨认出是女性,我方才查探了,她们身着的便是凤阁鸾台宗早期的黑红束袖窄腰袍。”

她又指了指另一侧,说:“那边的前辈穿的又是蜜合色的束袖窄腰袍。”

她双手合十在身前,深深的鞠躬:“想来是来除魔卫道的前辈,不幸命丧于此。”

“不仅如此。”

她继续说:“你们看看那地上随意放着的法器。”

远远看去,好些断裂的兵器就像是破铜烂铁,被搁置一旁。

沈玄末首先反应:“鸳鸯子午剑!”

织颜点头:“正是贵派第三代宗师的鸳鸯子午剑。”

陆英说:“传言说长生门第三代门主空灵道人修为登峰造极,早已修成正果。”

她惋惜道:“没想到竟葬身于此,尸骨无存。”

沈玄末问向一直噤若寒蝉的玉笙寒:“失踪的弟子可还在世?”

未等玉笙寒开腔,薛洺疏一脚踹开一道牢门,往一侧站了,冲里面抬抬下巴,示意说:“这里呢!”

陆英本就憋着火气,怒道:“怎么不早说?”

薛洺疏大声的嘀咕:“好心没好报。”

靠着莫怀章的轮椅,说:“看你们聊得多开心,怎么忍心打扰?对不对呀,美人?”

莫怀章微微抬头,侧脸白了薛洺疏一眼,引得薛洺疏无趣的瘪瘪嘴,嬉皮笑脸的不开腔了。

织颜几人本忌惮云网癫狂的反噬,只站在溶洞中,不敢轻举妄动,现下看薛洺疏在洞内行动自若,更肆无忌惮的踹开牢门,满心错愕,倒是也动动手脚,放松紧张的僵硬的四肢,试探着挪动的往薛洺疏那边走去。

陆英自来心大,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也忘了之前的剑拔弩张,边往这边走边说:“嘿!先生这怼天怼地的性子,怎么还怕起怀章公子来了?”

薛洺疏摇摇头,一脸‘你不懂’,说:“姑娘家家懂什么?这叫‘妻管严’!”

沈玄末扶着额头说:“先生,沈某早就想说了,您和怀章公子都是男子……”

薛洺疏抢过话茬:“喜欢便是喜欢,无关风月,无关性别。”

又苦口婆心道:“更何况,先太子承乾不也是男子,与同为男子的称心相爱相守,可歌可泣,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无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