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宁?再不说话我就自己进来了。”
刚才赵妈已经跟他说了,人是刚上去的,所以不可能那么快就睡着,再说还有水没喝呢,他每天都要喝水的,要和很多水保护嗓子,便再次敲了几下,强调最后一把。
“你又来干什么?”
他们之前本来都已经说好了,正式出去上班之前都不再又交流了,尤其晚上,两个人一定要分开住。所以安宁便有些急了,一面怕他进来,一面又怕被看见,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流眼泪了,可确实又有些难过,竟然开始憎恨自己还不如一个打杂的保姆大妈能干……
这才刚哭了一会儿,便听见有人敲门,安宁急急忙忙地下床,又轻手轻脚地来到门边。
“你锁门干什么?”孟月来耳尖,一下就听见了很轻的那一下挂锁声,“啪嗒”一声,特别可疑。
“不用你管。”安宁走到窗边,大大地推开了落地窗,那么尴尬的事情他才不想被人知道,而且也并不想在正式工作的前一夜又和男人发生关系。
“你把门打开,我有话要和你说。”
“你就这样说,我能听得见。”
“都是些体己话、夫妻之间的私房话,你确定要我在门口说?”
“……”
这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害得安宁又急急忙忙过来的把门打开,原本他是很难受的,但是现在已经完全转换成了愤怒,有内而外的膨胀起来,几下就把门锁解开。
“进去说。”孟月来就这样一点儿也不羞愧的走了进来,手里抱着暖壶,身上还穿着白天里休闲的外套。
看见他这副样子安宁又松了口气,便坐下来,有些疲惫地低声说道,“有什么话,你快点讲……”
他今晚是真的不想再继续偷情了,就这一晚,想为自己而活。
然后孟月来便又体察到了他脆弱的一面,漫步走到了他的身旁,将那件外套脱了下来,轻轻盖在他腿上,半蹲下来,紧接着握住了他的双手,十分真切地抬头看他。
“你有话就说话,不要搞这一套……”他的眼睛总是多情,温柔得好像秋天傍晚被微风拂过的平静湖面。安宁一直以来都受不了他这种眼神,便一转头躲开了,换成用右手托住自己的半边脸颊,“总之今天是真不行,你不用妄想了……”
“我知道,我并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那么你是为什么来的?为了什么至于大半夜过来?也不怕被外面人看见了是吗?也不在乎赵妈会怎么想我了对吗?”
他的言辞间充满了激烈的偏见和愤怒的讽刺,可是孟月来却一点也不生气,继续讲他的两手紧紧握住,却始终保持着一个随时被挣脱的力度,“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总感觉你白天状态不大好,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讲,好吗?”
“我没什么要讲的,明天就要上班了,学生就要开学了,你也是一样的,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还有那么多学生指着你这个老师传道受业呢!”
“你很紧张?”
“我不是紧张,我是害怕!你这么晚来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不就是为了那档子事吗?你要老老实实说出来我配合你就是了,何必搞这么一出害得人心神不宁!”
“我是真没有……”孟月来被他尖锐的问题给刺痛了,可却并不是真实想法被戳穿的那种惭愧,而是再一次意识到他需要关爱、再一次感受到他无处宣泄的情感,那是一种很高尚的感情,他自己都被自己惊讶到了,他想,或许今天晚上就算是安宁要他做些杀人放火的事来解压他也是会同意的,并且杀完了人以后还要回头问一句我做得够不够好。
这世界怎么会有这种人呢?好像小狗一样蹲在别的人身边摇尾乞怜。孟月来有些伤心的低下头吻了吻他手心,用修长的十指与他紧扣,“如果非要让我猜……你不仅是在紧张,还是在害怕。”
“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害怕的!”
“你怕你自己做不好这份工作,怕打破了别人对你的期待。”
“你自己听听这荒不荒唐?这世界上还会有人对我有期待吗?依然他都已经死三年了!赵妈也早就知道我们的事情!谁还会对我期待?谁还会那么傻傻的信任我!”
“那就是我了……看来……你已经爱上我了。”
他虽然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可是却字字句句十分肯定。孟安宁恐怕是真的从此以后要改姓孟了,孟月来有些激动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爱不自知。”
“那你可真是愚蠢,因为我并不爱你。”
他也很肯定的说出了内心想法,毫不畏惧的对上了孟月来的眼神。
两个人在眉眼的激烈交锋中逐渐削弱自己,将近乎一半的力气放在了对方身上,互相较劲之后便有些无力地拥抱在一起,孟月来趁着自己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
“你下去!”正想说他今晚似乎是转了性了,结果还是有这套死出。安宁有些生气的踢了他,将自己的身体用被子全裹起来。
“我真的不想要,只是睡一觉。”孟月来自顾自地坐在床边整理仪容,把脱下来的外套和衣服裤子全部都搭在了一旁落地衣架上。
然后他们俩就都穿上了同样的黑色睡衣,孟月来自顾自地去衣柜里取出了自己的那套。
“你放手!”安宁这下才意识到他已经彻底入侵了自己的领地,在他上床后十分生气的挣扎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这份工作其实还挺好的,然后就因为这个事紧张起来?”孟月来无视他的挣扎把他抱进怀里,继续追问他今天表现如此不正常的缘由,“又或者,你是害怕外国人?怕明天自己一个人去了就又不敢跟他们讲话了?”
他说的这些其实都有,但是最深层的原因还是在安宁自己身上。
不过一个他也不会透露,更不可能告诉孟月来自己在嫉妒赵妈,嫉妒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妈子有比他还丰富的见识和气度,嫉妒所有表现比自己更好的男人女人……
甚至他还很嫉妒已经死去的孟依然,嫉妒自己的丈夫曾经受过良好教育,嫉妒自己父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商人,不像孟月来那样有可以支付高昂学费和长期受教育的资本。
嫉妒完了所有人以后他开始累了,悻悻地躺在孟月来怀里说道,“你从前……”
停顿了一下又觉得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就好像变味了。想他一个堂堂孟家少君嫉妒赵妈算什么本事?就算是真嫉妒那不也还是很愚蠢吗?便收回了后半句话藏在心里,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真是个傻孩子!”孟月来把他的手上动作尽收眼底,皱着眉拎起他的手检查起来,“到底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自残算什么男人?!”
“我可不是男人,我也不是女人……”
“你都有,你都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管男人女人的便宜都让你占尽了!”
“可是痛苦我也受了两份……”
其实小时候他是真的因为这种畸形的身体受过委屈,并不是在无病呻吟。在这个男人女人分得那么开的世界里他算什么?既不方便上场打仗,也做不好家务劳动。没什么实际的本领也就算了,偏偏还有雄壮志向,所以总结起来他觉得自己不男不女又还挺好的,就这样吧,当个活生生被男人睡的废物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