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应了声“好”,指了指身后,示意让郑贤礼帮他拿一下枕头旁边的手机。

郑贤礼回过身拿,可掌心刚碰到屏幕,郑贤礼又收回了手。

“我来问吧。”他担心陈风并不想主动联系陈凯。

果然,陈风看起来像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在郑贤礼从通讯录里找到陈凯的号码并且点开后,轻轻握住了郑贤礼的手腕,说:“必要的时候,提到我也没关系,就说…那个人,他,他有…总之就是,你把照片说成是他拍的好了,怎么都好,我也想看看我爸会不会对我的事儿上心。”

郑贤礼把手腕往后缩,陈风没反应过来,直接被郑贤礼带得整个人往前倾,直接扑进了他怀里。郑贤礼用另一只手搂着陈风的腰,让陈风分开腿,面对面跨坐在他身上,等陈风乖乖抱着他的脖子,呼吸都洒在他的侧脸上,他才按下拨号键,顺势开了免提。

这个点陈凯也不忙,很快就接了电话,听语气还很意外,问郑贤礼是不是戚向东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不然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问,郑贤礼没管,和陈风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他问陈凯道:“陈叔,你是北城人对吗?我能不能向你打听个人?”

陈凯大概在抽烟,吐出口烟后才回答:“你问问看,我都来南城十几年了,说不准还记得多少人。”

郑贤礼直接说道:“那个人叫关钦。”

“谁?”

“关钦。”郑贤礼看着陈风,把手机放在两个人中间,补充道:“他也是北城人,后来去东城发展了,大约四十几岁,以前在北城好像名声不太好,陈叔,你听说过他么?”

陈凯问:“你打听他干什么?”

陈风对郑贤礼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提到自己了,没关系。

郑贤礼就随口编了个故事,说:“我有个朋友,给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助理,被他解雇以前,在他电脑里发现了一些东西,不过只有早年的证据,没有证人,我怕不足够让他伏法,想问问陈叔,你有什么能提供给我的吗?我是说…犯罪证据。”

陈风想,他应该早点想到的。听奶奶说,陈凯当年在北城就是一天到晚像个小混混,无所事事,就知道喝酒打架赌钱,从十几岁开始就算不清进过多少次局子,每次蹲几天就出来,根本学不乖,蹲多少次都不老实。至于关钦,都说他以前是北城的地头蛇,又跟许泓潆的关系不简单,陈凯说不定真的跟他打过不少交道。

陈凯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事儿我帮不了你,我离开北城十几年了,你指望我知道什么?”

“他离开北城也很多年了。”郑贤礼说:“我就是想知道十几年前的事。”

陈凯嗤笑一声:“干什么?这玩意儿是举报有奖啊?”

陈风突然抱住了郑贤礼,在他耳边轻声道:“说吧,我没关系,你不会离开我,就都没关系。”

声音太小了,其实郑贤礼没有完全听清,但他明白陈风的意思,于是抱着陈风的那只手紧了紧,皱着眉,沉声对陈凯道:“陈叔,他是个恋童癖,你知道吗?”

陈凯还是刚才的语气,“挺新鲜的。”

郑贤礼吐出口气,说:“如果我说,那些被他虐待过的小孩里,其中有一个是陈风呢?”

陈凯把烟灭了,还算是冷静,“你他妈别在这儿给老子胡说八道。”

“我胡说吗?”郑贤礼的语气却不太镇定了,“陈风第一次来南城,连你都害怕,他害怕所有那个年龄段的男人,你问过原因吗?他脖子后面的疤,当时还没彻底痊愈,你记得吗?他后来总是戴着手表,摘下来是什么样子,你看过吗?他自杀未遂过,要靠药物维持生活,你知道吗?”

一连太多个问句,话一说完,陈风和郑贤礼都没再出声,紧张得只能闭着眼睛感受彼此的心跳。

陈凯也沉默了很久,接着像隐忍了许久的情绪突然爆发,大声地骂着脏话,听筒里还传来其他人询问的声音,以及重物倒地、玻璃破碎、肢体碰撞,大概是众人劝他冷静下来。

这次他相信了,兴许是回忆起了陈风第一次来南城那年,缩在墙角发抖的样子。

等电话那头稍微静下来了一些,郑贤礼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继续道:“陈叔,你如果不信,照片我可以发给你,但那对你、对陈风来说都太残忍了,你可以考虑过后再告诉我要不要看。”

陈凯却问郑贤礼:“你为什么会管我儿子的事情?”

“我们俩合租很久了,以前我就看着他长大,现在他每天都在我身边,我关心他是正常的。”郑贤礼说到这里,话锋又突然一转,“陈叔,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来向你打听关钦?”

陈凯问:“为什么?”

陈风也愣了一下,双手搭着郑贤礼的肩膀,坐直了看他。

郑贤礼拍拍陈风的背,对电话里的人说:“因为关钦没放过你儿子,他又出现了,你如果不打算做点什么,陈风兴许会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你的意思是,那个畜生调查我儿子?他知道陈风在哪儿?”

“需要调查吗?”郑贤礼说:“你的前妻许泓潆,爱上了一个有恋童癖的人渣,为了跟他亲近,从陈风小时候起,就主动把陈风送上门,到现在为止,仍然在做这件事,这么多年了,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陈凯没回答,他把电话挂了,兴许是要打给许泓潆。

陈风愣愣地看着郑贤礼,过了一会儿才呆呆地问:“你怎么…告诉他这么多?”

郑贤礼说:“他不该知道么?他早就应该知道。”

陈风说不出话来,眨眨眼睛就掉眼泪。

郑贤礼又把陈风抱进怀里,轻轻拍他的背,柔声道:“我以前想的是,我要尊重你,不经过你的允许,你不让我说的事情,我绝不多透露一句,你理解为我讨厌多管闲事也可以。但…前段时间,我自己也经历了一些有关于父母的问题,我的观点有些不一样了。”

“嗯…”陈风应了一声,带着鼻音,微微哽咽。

郑贤礼说:“你还不到二十岁,陈风,别说是父母辈的人了,我都能说,你还是个孩子,你不需要承受那么多,你不要觉得成年了,就所有事情都要自己面对,有些事情是只能大人去解决的,明白吗?”

陈风没回答,他觉得郑贤礼像把他当成只有十岁在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郑贤礼又揉揉陈风的脑袋,“不管是不是孩子,你父母之间那些问题,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陈风没力气抱着郑贤礼了,双手垂下来,头歪在郑贤礼肩上,又小声地“嗯”了一句。

“还说不是小孩?”郑贤礼笑了笑,“这么喜欢被人抱,还爱哭。”

“才没…”

“要不要睡一会儿?”

陈风正要回答,手机就响了。

郑贤礼侧过身去拿,发现屏幕上的号码没有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