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差点开始原地转圈圈,小鹿都在心里头破血流了,嘴上倒是从容冷静,淡淡地应了声:“好。”
好在夏天的楼道有点微风,不至于回到寝室得重新冲个澡,不过陈风脸上的兴奋没收住,一进宿舍就被追问是不是谈恋爱了,他摆摆手说“没有的事儿”,回到座位一低头却发现日记本好像挪了点位置,他看了看几个室友,大家都在做各自的事,没有继续八卦的意思,他想问“有没有人动过我的桌子”,又觉得不太礼貌,只好安慰自己可能是错觉,毕竟他的日记无关人等难以读懂,就算有秘密,也是秘上加密,不用过于紧张。
最多是有点不爽。
他把这事给徐远川说了,徐远川让他不要多想,说不定是室友路过他座位时不小心碰到而已,何况就算是真有人偷看他日记,那他就又多了一个必须搬出去的理由,然后叮嘱他明天在郑贤礼面前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同居。
陈风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说等徐远川来了要请他吃大餐。
“万里无云的晴天,视线快被融化了,车窗都是紧闭的,路人在树荫下也打伞。
去了很多地方,阳光铺满道路,耳边像在奏乐。
想知道,做过的白日梦,会不会像夏天的冰镇可乐。”
2021-10-11 01:09:05
7.
郑贤礼来得比预料中要早,陈风还在宿舍里一边看游戏实况一边等碗里的面凉一点,郑贤礼就发来微信说人已经快到他们学校了,陈风连忙暂停网页,匆匆忙忙吹一吹,胡乱扒拉两口,然后洗了把脸拿起手机就出了门,路上给郑贤礼回了条消息,让他来后门这边,会更近一点。
这几天社团招新刚开始进行,陈风要去后门,正好得路过那条社团搭棚的路,这个点正好是他们今天收尾的阶段,陈风是个生面孔,一路过就被学长学姐拉着问这问那,陈风一个“不”字从头说到尾,摇头频率预支了半个月的量,等终于拿着一摞报名表顺利离开这段路,陈风的微信列表已经超出了五十个人,这让他很伤心。
今天下午有形体课,下课后陈风还去了一趟校艺术团面试,回去没来得及换衣服,现在还穿着一身黑。
他刚出学校后门就看见马路对面的郑贤礼了。
很奇怪,他的视力并不好,今天又偷懒忘了戴眼镜,但大老远瞟了一眼身形,就知道那一定是郑贤礼。
郑贤礼平时就习惯穿一身黑,他有点担心郑贤礼会以为他是故意撞衫,只好放弃提前挥手打招呼的动作,假装还没看清对面的人,认认真真等红绿灯,试图让焦虑感在等待的过程中平息。
郑贤礼也看见陈风了,手上不知道拿着一叠什么纸,但莫名和他白色的手表还有帆布鞋很搭,抬头看红绿灯的时候微微眯了眯眼睛,头发有些长了,柔软地垂在耳后,整个人透着股浓重的少年气,这让郑贤礼忍不住走到垃圾桶边灭了手中的烟。
陈风在人群中踩着斑马线走来,然后在郑贤礼面前站定,有些局促地叫了声“哥”,郑贤礼点点头,恍然发觉陈风的身高好像快赶上自己了--也许还差一点,但不会太多。记忆里那个阴晴不定的小孩跟陈风现在的模样重叠起来,实在相差很大。
郑贤礼对那几年的陈风印象深刻,稍微一回忆,眼前就能浮现当年的场景。摔碎的茶杯、嘶哑的哭喊、满桌子吃不完的药、一不留神就冲到马路中间、掀开窗帘的目的永远是爬上窗台渴望下坠。
郑贤礼不想去打探陈风是怎么慢慢好起来的,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有那样的精神状态很让人担心,现在会笑了,应该就算痊愈。
“哥,这边。”陈风指了指方向,“那天时间有限,我只留意了学校附近的房子。”
“没事,先看看。”郑贤礼的手往裤兜里摸了摸,差点又下意识把烟拿出来。
陈风说:“其实这里还挺方便的,小区外面就是地铁口,去上次演出的清吧只有两站路,不想坐地铁的话,马路对面有公交站台,共享单车什么的也有。”
郑贤礼往四周看了看,附近算得上繁华,各种商铺都不少,大商场也有,很适合生活,只不过这种地段的房租一般来说都不会便宜,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们先去看那个两室两厅吧。”陈风回头看向郑贤礼,“哥对楼层有要求吗?”
郑贤礼随口问:“几楼?”
“三楼,我昨天说的那个琴行就在一楼,二楼是琴行老板他们家。”陈风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有个弊端,就是白天有学生上课的话,家里可能会有点吵,老板主要教架子鼓。”
郑贤礼说:“要什么紧,白天你在上课,我在上班。”
“好。”陈风笑起来,但应了一声就没了后话。
他在想,郑贤礼刚才说话的语气如此自然,真像他做过的白日梦。
陈风昨天在电话里说这里虽然是两室两厅,但空间很小,郑贤礼寻思再小也不至于比他每天住的房间小,结果今天进屋一看,竟然只能感叹确实没大到哪儿去。
郑贤礼平时都住在自家小饭馆的二楼,二楼有两个房间,但唐瑛跟戚向东好上了之后,唐瑛的房间就用来堆杂物了,郑贤礼不喜欢那里,每天早出晚归,像个大忙人,其实只是提前出门,宁愿在齐昭的琴行里坐着发呆,也不想面对那个打开窗也觉得不透气的地方。
虽说赚的钱够自己花,这么多年来原本也能存上一些,可郑贤礼的工资大部分都给唐瑛拿去还债了,除去自己的日常开销,实际上真没省下多少。拮据到今天,总算连本带利还得差不多了,郑贤礼这才敢搬出来住。
这对他来说某种意义上就是新的开始,以后的工资都能留给自己了,生活的重担终于减轻了一些,接下来要思考的只是“我该如何活着”,而不是“如何在不想活的情况下为了别人而活”。
房东是楼下琴行的老板,三十几岁的单身男人,郑贤礼觉得他有点像乐观版的齐昭。
老板很热情,给郑贤礼和陈风一人倒了一杯水,说这里每天都打扫,很干净,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省去找保洁的步骤。
郑贤礼大概看了看,两间卧室正对着,面积几乎一样,区别是主卧的窗户多了两扇,侧卧的衣柜更大一些。浴室在两个房间中间,房东特意强调了这个花洒是新换的,非常好用。厨房外是餐厅,由于餐厅的空间实在太小,餐桌选用了不占位置的折叠桌,此时靠墙放在一边。客厅有点窄,沙发虽然挺长,但离电视机的距离就像在提示近视三百度以上也可裸眼观看。
陈风比较满意的是有个小阳台,他想在这里种花,种红玫瑰,顺便放一把摇椅。
环境了解得差不多,租金也在可接受的范围内,郑贤礼就去问陈风的看法,早一天签合同早一天搬出来,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有点迫不及待。
在自己那个逼仄的小房间住了太久,走出来了任何地方都是好地方,他没有挑来挑去的打算。
陈风当然是完全没有意见,甚至已经在提前思考他的琴应该放在哪儿了。脑海中的白日梦开始续播,他打算晚上就去一趟附近的商场,把该买的东西买了,冰箱要塞得满满当当,以后在时间来得及的情况下,再也不点外卖了。
房东大概是没想到租房子能这么顺利,陈风先前来过一回,但全程表情严肃且没给任何答复,他还以为租不出去,于是心情大好,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搬家。
“可以吗?太需要了,谢谢。”陈风说。
郑贤礼一愣,倒是没想到陈风会这么干脆,印象中他至少应该推脱一下才对。
“那我先去开车,你们四处看看,听见我按喇叭就下来。”房东说。
“哥。”这时陈风走来郑贤礼身后,左右望了望,笑着问他:“你想住哪个房间?”
郑贤礼心不在焉地回答:“都一样,你挑吧。”
陈风说:“我想要那个衣柜更大的。”
听起来像在表达“我衣服比较多”,实际上是他发现另一个房间更向阳,他认为郑贤礼更需要阳光。
郑贤礼并没多想,点点头,听见房东在楼下叫他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