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贤礼柔声道:“没有长头发也很好看,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陈风这次沉默了很久,就在郑贤礼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转过头,看了看窗外的月光。
于是郑贤礼又一下一下地拍陈风的背,轻轻哼着一首记不清歌词的童谣,想哄陈风睡觉。
陈风闭上眼睛,说:“我好像听过。”
“是吗?”
“在梦里,也是你给我唱的。”
“嗯。”
陈风后知后觉,“原来不是梦吗?”
“嗯,不是梦。”
陈风以前总问郑贤礼为什么不唱歌,还自顾自地要跟他打赌,说校园歌手拿第一名了,就让郑贤礼唱给他听,可惜那次没有拿到第一名,他错过了郑贤礼的歌,为此还伤心了很久。
后来总在半梦半醒间听见一首童谣,是郑贤礼的声音,温柔地像在梦里走进了乌托邦。
他知道自己经常做恶梦,有时醒来还记得很清楚,空洞的恐惧感会跟随他很久,但他不知道自己一做恶梦就会皱紧眉头辗转反侧,甚至不停呓语。
原来替他对抗恶梦的骑士也是郑贤礼。
可是。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声音微微沙哑,语调没有上扬,不像一个问句。
郑贤礼除了说“对不起”,找不到第二个词。
不管当天正在经历多大的痛苦,没有在关键时刻保护好陈风,他就有一万个理由痛恨自己。
因为这事没有挽回的机会,那种被恶梦惊醒的恐惧感,也许这辈子都会跟在陈风身后了,像毒蛇,如影随形。
第二天一早,齐昭发现家里的两个人都不见了,赶紧联系了路星洲,路星洲把大概的经过简述了一下,但没有在电话里说明他在郑贤礼房间看到的场景。
齐昭感叹了几声,说郑贤礼今天上午有课,这个点学生估计都快到了,他没有郑贤礼学生的联系方式,干脆去帮他代一节课,下课之后再赶过来。
当时已经上午九点了,路星洲正在南城大学里跟着导航找教务处,今天不是周末,他来帮陈风找辅导员请几天假。
郑贤礼一整晚都没睡,虽然前一天睡得够久,但那是酒精过量的原因,醒来之后就一直头疼,现在更是浑身难受。
陈风醒来后的精神状态稳定很多了,不太说话,但仍然很抗拒郑贤礼看他。
“回家吗?”陈风低着头说:“不然该给人添麻烦了。”
“嗯。”郑贤礼应了一声。
正好房东过来敲门,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吃早餐,郑贤礼就过去说他把被子带上楼,洗过之后再送下来。
“用不着。”房东连连摆手,“又不碍事儿,哪儿有床上用品睡一晚就拿去洗的,放着吧。”
郑贤礼还要再坚持,房东就转移话题,“要不这样,以后我一有空就来你们家蹭饭,不让你们白占便宜。”
想也知道不会真的来,可郑贤礼还是没理由继续往下说了,只得点点头,又道了声谢,“早餐我们就不吃了,我先带他回去收拾一下。”
房东不知道发生过什么,看了看陈风的头发,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行,你们去吧,你记得带他去把头发理一下,或者我这里有工具,自己修一下也行。”
郑贤礼应了声“好”,当着房东的面牵着陈风的手出了屋子,不过房东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走到楼道,陈风的步伐就明显地僵硬了,每迈出一步都格外沉重,郑贤礼看出来了,微微俯身,把陈风抱起来。
陈风身上还穿着郑贤礼的T恤,T恤没有帽子,陈风没办法把自己完整地藏起来,这让他有些茫然无措,连拒绝也不会了,只能安安静静地注视郑贤礼。
“会很沉吗?”他低声问。
“不会。”郑贤礼转头跟他对视,弯了弯眉眼,“以后该盯着你多吃点饭了。”
太近了,目光无处躲藏。
陈风在想,他现在一定很难看,可郑贤礼正在看他--该怎么办。
满脑子又只剩渴望被什么拯救。
走到三楼,郑贤礼也没把陈风放下来。
路星洲早上给他发过消息,说钥匙放他们家鞋柜上了,于是郑贤礼抱着陈风,让陈风去拿钥匙。
意料之外的是郑贤礼太高了,他抱着陈风,陈风没办法顺利地把钥匙插进锁孔里,这才舍得把陈风放下来。
“害怕吗?”门打开之前,郑贤礼问陈风:“不用强迫自己,我们还有很多个选项,现在不愿意回家,我们就先不回,彻底不愿意回家,我们就换个地方住,别勉强,跟我说实话。”
陈风犹豫了一会儿,接着抬手,握住郑贤礼的手腕,缓缓把门拉开了,“没关系。”
他说:“如果一发生意外,我就要永远害怕回家,那怎么能在北城的院子里住那么多年,没关系。”
一头一尾,两句没关系,多少有些自我安慰的成分了。
郑贤礼眼神一凛,他捕捉到了话里的关键信息,但他没立即直接问陈风,怕陈风会在回忆中经历一次恶梦。
进屋之后,陈风就一直缩在餐厅那张折叠桌旁的椅子上。
那是个拥挤的地方。
郑贤礼没有劝他去其它的地方休息,先去厨房熬了点热粥,同时试图说点什么来转移陈风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