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瑛这次却摇头了,“他不能带你走。”
郑贤礼没问原因,他能猜出来很多种,好的坏的都有,但唐瑛没有解释,他就自行想象成最“自私”的那种:唐瑛担心他会跟郑柏南离开,所以对郑柏南撒谎了,原因是她希望郑贤礼留在自己身边。
有时候痛苦只能靠一些幻想来弥补,他早就习惯这么做了。
这次见面不算愉快,但心境又转变了不少,他想,至少唐瑛愿意把那些话告诉他。
离开前唐瑛递给郑贤礼一张卡,说那是他的钱,他应该拿回去,郑贤礼看了一眼,又把它推回了唐瑛手里,他说他还年轻,钱还能挣,让唐瑛自己收着,拿去做什么都可以,她既然离开戚向东了,小饭馆也不开门,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
不过这话还有另一层含义:再需要钱的话,就不要开口找我要了。
从郑柏南第一次约他见面,和今天唐瑛跟他说话的语气就能看出来,他们是知道自己对郑贤礼有亏欠的,说不定郑贤礼刚才直接跟唐瑛坦白了和陈风的感情,唐瑛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以防祝福都像是被愧疚逼迫出来的,没多少真心实意在里面。
走在路上满脑子过往不知道怎么消化,心里堵得慌,他看了眼时间,快到下午四点,寻思还不到晚饭时间,干脆给陈风打了通电话。
陈风直接把电话挂了,反手打了个视频过来,刚一接通,屏幕上就是一只他的大眼睛,距离太近,镜头都没能对焦。
“哥!”陈风又后退了一点,把手机靠在了杯子上,好腾出手给郑贤礼展示手里的东西,“你看,我想给你做一条手链,石头要自己挑自己磨,绳子也得自己编,我忙一下午了,你可得喜欢啊!”
“好,你送的一定会喜欢。”郑贤礼顺手拦了辆空车,报了个琴行的地址,准备去找齐昭吃饭。
“还好吗?”陈风问。
郑贤礼点头,“嗯。”
“没事儿,你不用举着手机,你能听到我说话就行。”陈风笑了笑,继续低头编手上的绳子,打磨的部分已经做好了,手指背面都还是红红的,“或者你暂时不方便说的话,咱们聊会儿天也行,聊点儿其它的。”
“哪天回来?”郑贤礼说:“再不回来都想直接过去找你了。”
“这才第二天啊!”陈风故作惶恐,“天呢天呢天呢,离了我你可怎么活!”
郑贤礼戴着蓝牙耳机,也听了陈风的没有举着手机用镜头对着自己,陈风看不见郑贤礼的表情,但知道他说这些话就是急需安慰,所以尽量让气氛轻松一些,试着转移话题,让郑贤礼先不要去想不愉快的事情--郑贤礼最怕情绪外露了,何况现在没有人在身边。
“嗯,离不开了。”郑贤礼说。
陈风给手里的绳子系上最后一个结,在自己手上圈了一下,笑道:“这个长度我戴合适,你戴好像有点儿紧,我得给你改改。”
“怎么不做两条?”
“这很辛苦的,给你做就行了。”陈风说着又补充:“我也想和你戴情侣的,不过更想戴戒指,像徐远川他们那样,要戴在无名指上。”
“好,等你回来我们就去买。”
接着两人又聊了一点别的话题,无关痛痒,但基本一直是陈风在说,比如今天确实降温了,但天气预报不够准,昨天晚上根本没下雨,又比如明天有集体活动,可以不用写日记,拍照口述就行,再比如认识了两个美术系的学生,他们画作业的速度快到像一个奇迹,剩下来的时间就能到处玩了,他很是羡慕。
聊到郑贤礼到地方下车了,陈风才问他:“哥,现在心情好一点儿了吗?”
郑贤礼一怔,把镜头对着自己,然后冲陈风露出个笑容来,“很好了。”
“那就好。”陈风说:“不好的时候就想我吧,想着想着,我就回来了。”
2021-10-11 01:11:46
65.
在陈风回去之前,他先收到了陈凯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句话,言简意赅,说:以后都可以放心了。
这时候刚开完会,天已经彻底黑了。
陈风一个人坐在他们班开会用的小包间里,跟酒店的厨房只有一墙之隔,耳边传来工作人员在后厨洗碗拖地的声音,用方言吆喝着什么,陈风听不懂,眼睛有些酸胀了,还是死死盯着屏幕。
明天是采风的最后一天,不嫌累的学生开完班会都跑出去玩了,总之没有人会跑来后厨附近的包间里,发现一个低着头大口喘气却哭不出声音的陈风。
他想给郑贤礼打个电话,就像郑贤礼从唐瑛家里出来以后会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一样,可又担心自己现在的状态会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犹豫了一会儿,无意识地用力去抓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的指尖也恨不得掐进皮肉里去,突然有工作人员说要进来打扫卫生,他才稍微冷静了一些,点点头出了包间,从酒店的后门出去,在江边找了个台阶坐着。
他最后选择了把这通电话打给陈凯,因为想要问清楚:“是真的吗?怎么解决的?”
陈凯应该还在忙,听起来杂音很大,他在电话里简要说明,说他找到了当初在北城给关钦卖命的人,打听到关钦以前做过的一些恶心事,他一个一个去联系了那些“受害人”,问他们有没有相关的证据。
“是指…其他的孩子吗?”陈风声音颤抖地问:“他们今年多大了?和我一样吗,有没有…他们现在好吗?”
“比你年纪更小。”陈凯说:“有的是父母不在身边,跟着爷爷奶奶的孩子,家境不好,关钦花点儿钱就解决了,有的是不敢告诉家里人,自己偷偷隐瞒到现在的。”
没有回答陈风好不好,那应该就是不好。
“能判几年?”陈风又问。
“还不清楚,刚被拘留。”
“那我可以放心吗?”
“可以。”陈凯道:“这只是他的其中一项罪名而已,他犯的事儿很多,现在桩桩件件都捅出来了,重判是肯定的,不用怕了,陈风。”
陈风应了声“嗯”,喉咙里像吞了铅块,沉闷地疼。
陈凯本来想暂时隐瞒的,可陈风一直没挂电话,他干脆就一并说了:“你妈妈…也牵扯进去了。”
陈风眼前有点模糊,他随手抹了把脸,却说:“确实和她有关啊,不就是她造成的吗?”
话说完了才发觉自己带着哭腔,鼻音很明显,像重感冒。
陈凯早就听说了是许泓潆给了关钦北城大院的地址,但直接听陈风说出来,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愧疚、心疼、后悔、痛苦,似乎都不够描述,他清了清嗓子,道:“关钦在东城有个地下俱乐部,用来干些违法的勾当,不止许泓潆参与过,很多名气大的人都参与过,现在没几个年轻人认识许泓潆了,不会有人刻意留意她,放心。陈风,你会是安全的,不会把跟你有关的任何信息曝光出来,你的前途也不会受到影响。”
陈凯说,那是关煜答应他的。
北城那些人很不好找,也很不配合,东城那家地下俱乐部就更加,关煜手底下都是些正经工作的人,需要用上黑吃黑这类手段的地方,还是得陈凯带人出面。保护陈风,不让他和许泓潆扯上关系,算是他和关煜之间的交易。
电话挂断,陈风又打给了郑贤礼,心情还没来得及整理,电话一接通他就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