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的想法呢?”陈凯又问。

陈风说:“现在也不用告诉奶奶,只会让她白白难过而已,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不是已经能够…自己去面对了吗?”

陈凯叹了口气,说:“关钦手底下有几个人,以前犯过事儿,他们当时没把关钦捅出来,关钦也没帮忙把人捞出来,他们已经出狱两三年了,目前还在北城,我有几个北城的老朋友说,跟他们有点儿接触。”

陈风抿着唇,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都不需要你出面,到哪一步都不需要你出面,你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就当从来没发生过,你只要自己能走出来,就行。”陈凯想去握陈风的手,由于生疏了太多年,这个举动又过于亲密了,他最后只拍了拍陈风的肩,“这两天我暂时不在家,过几天回来,你几号开学?”

陈风如实回答:“八月底,还有一个月。”

陈凯说:“好。”

“好”完之后,就没了后话,这场突然的会面最后以陈凯先离开来结尾,陈风又躺回了床上,整理不好心情,一觉睡到傍晚,午饭都没起来吃。

而另一边的郑贤礼,也在回南城后不久和郑柏南见了一面,当天在同一间包厢里的还有张明洋和他妈妈,郑柏南说想介绍他们认识,却没想到郑贤礼和张明洋之间的气氛不太寻常。

张明洋是提前做好了打算来的,他猜郑贤礼还没在郑柏南面前提过陈风,想直接在郑柏南面前指出郑贤礼的取向--目的倒不是破坏他们所谓的父子关系,主要是想让当时的场面变得难看,原因很简单,他讨厌郑柏南,讨厌郑柏南,自然也就讨厌郑贤礼。

意料之外的是,郑柏南刚察觉出郑贤礼和张明洋似乎认识,郑贤礼就主动解释说明:“哦,这是我男朋友的大学室友。”

一句话把张明洋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郑贤礼还在神态自若地继续说:“不过我男朋友没有住校了,我们在同居。”

张明洋的妈妈露出震惊的神色,不停用眼神询问郑柏南“我需不需要先回避”,然而郑柏南的震惊不比她少,可震惊过后,想起郑贤礼让他调查过的一系列事情,心下又了然了,于是假装镇定地晃了晃杯子里的热茶,微笑着对郑贤礼道:“怎么不叫上那孩子一起来?”

“他不是本地人,放假就回家了。”郑贤礼说。

“那…那很好啊。”张明洋妈妈试图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那你们三个都认识,平时可以多走动走动。”

“嗯。”郑贤礼看向张明洋,莞尔道:“说起来,你有个朋友,也跟我们有点渊源,下次出来吃饭,我叫上陈风,你也叫上他,怎么样?”

郑贤礼指的是张明洋的男朋友,跟沈光霁认识,是他们工作室的会员。看张明洋的表情,他家里人显然还不知道那个人的存在,大概也不知道张明洋的取向,不过郑贤礼点到为止,没继续往下透露了,只是想警告张明洋别太自以为是。

饭后郑贤礼找了个借口先走,离开前却被郑柏南叫住。

父子俩在餐厅门口止步,郑贤礼问郑柏南是不是有再婚的打算,所以才叫他出来跟他们吃饭,郑柏南说:“我们都没想过再结一次婚,可相处起来又很愉快,也许以后就这么搭伙过日子了,也可能维持现状,不同居,但常见面,不论发展成哪一种,我都认为要先让你知道。”

“我不会有任何意见的。”郑贤礼说:“你们的人生你们自己去过,我的人生也是一样,我刚才说的话不是故意破坏气氛,你就当成我们互相交换了一下彼此对未来的规划吧,我祝福你,也希望你祝福我。”

没有以撕破脸收场,足够让郑贤礼感动了,他在包厢里把那句“男朋友”说出口的时候,甚至做好了郑柏南会掀桌摔碗的准备,就像他儿时记忆里的那样,可郑柏南表现得很宽容,他很难不去想,这是不是因为被身边的人所影响,就像他和陈风相处久了,连怎么发脾气都忘了,几乎不会对什么人或事感到不满,一切困境都有耐心解决,如果真是这样…他好像,也稍微能对唐瑛的冷漠看开一点了。

唐瑛身边有个戚向东,某种意义上,郑贤礼觉得她辛辛苦苦换个环境生活,却又把自己困在了另一重折磨里,或许也挺痛苦的,只不过再痛苦也是个人选择,郑贤礼从一开始就没干涉。

也不知道不干涉是不是错,唐瑛在他面前基本没几句话说,两个人静下心来谈问题的次数累积下来是零,郑贤礼根本不知道唐瑛是怎么想的。

所以他想…需不需要找个时间去唐瑛那里看看。

晚上路星洲难得主动联系了他一回,叫他和齐昭出来喝酒。挂完电话他就和齐昭互发消息讨论了,都在猜测路星洲是不是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然而事实是,说喝酒就是真的喝酒,路星洲甚至坐在了他以往不屑于靠近的吧台,点了一杯又一杯,单纯为了买醉而来--原本是想自己来的,但到底不是独来独往的性格,犹豫半天还是叫上了齐昭和郑贤礼。

齐昭没怎么举杯,一直在偷偷跟路星池联络,郑贤礼不容易醉,路星洲喝多少,他也喝多少,这导致后半夜路星洲直接意识全无,被齐昭扶进车里睡觉,郑贤礼还坐在副驾驶揉太阳穴吐槽肚子很涨。

“看。”齐昭多少也喝了一点,不能开车,只能坐着等代驾,正好路星洲睡着了,他就直接在车里跟郑贤礼谈论起来,“就说他还是不太正常。”

郑贤礼接过齐昭的手机,迅速地扫了一眼齐昭和路星池的聊天记录,大概内容是说,路星源见不得自家弟弟一蹶不振的样子,又一次问他对娱乐圈感不感兴趣,不求他多出名,权当给自己找点事做。路星洲早就给他哥表明过不感兴趣,只喜欢跟朋友一起玩乐队,并且无盈利,可今天竟然答应了。

他们之中想走这条路的只有梁乐一个,而梁乐现在已经不算“他们之中”的人了,路星洲却在这时候点头,很难不往他是在气头上一时冲动的方向想。

“要劝他吗?反悔应该来得及。”郑贤礼问。

“不好说。”齐昭却道:“他确实需要做点儿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万一做着做着就感兴趣了呢?谁也说不定。”

郑贤礼回头看了看路星洲,无奈道:“他这样子看着像失恋了。”

“可别这么形容,他醒来得骂你。”齐昭说:“这孩子一辈子没吃过苦,谁能想到在交朋友这条路上栽一跟头。”

“吃一堑长一智吧。”郑贤礼说:“说不定这一觉醒来,你以后都没法用孩子来称呼他了。”

路星洲喝得太醉,以防他父母担心,时间又太晚,齐昭就让代驾先送路星洲去郑贤礼家。

车开到楼下,齐昭跟郑贤礼一起把路星洲扶到电梯门口,互相道了句问候,齐昭就先走了,郑贤礼艰难地把路星洲扶进屋里,刚一坐下就看见屏幕上显示两条未读消息。

是陈风发来的,第一条说没跟郑贤礼打电话的晚上睡不着觉,第二条又跳跃到明天想去染个头发。郑贤礼看着屏幕笑了笑,暂时没回复,先把路星洲扶到他房间里躺好,打开空调盖上被子,把这个喝醉的人收拾得差不多了,才问陈风睡着了没有。

陈风秒回过来一句“还没”,郑贤礼就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同时还很不占用时间地洗着澡。

陈风说陆清今天晚上回了北城,过几天陈凯来家里他就不至于太尴尬,不等郑贤礼回答,他又开始跨八度跳跃,说从来没有染过头发,问郑贤礼喜欢什么颜色,很想叛逆一次,染个比较扎眼的,开学惊艳大家一把,说完又开始分享他这一天的琐事,几乎停不下来,都不太给郑贤礼回应的间隙。

这是陈风表达想念的方式之一,郑贤礼了解,就一直安静地听,等陈风实在没有什么能说给郑贤礼听的了,郑贤礼才关了花洒,笑道:“我也有事情和你分享,我向我爸坦白我们的关系了,下次见到他,你要不换个称呼?”

2021-10-11 01:11:33

60.

北城的八月虽然温度没有南城那么高,但空气干燥,白天离不开空调也离不开加湿器,陈风最近每天的日常就是躺着打手游,和陆清比谁才是真正的倒数第二菜。

这天也是一如既往。

几局过后没比出个确切的胜负,陆清就躺在陈风的床上举着手机看最近的娱乐新闻,陈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整理书桌。

陈风的书桌紧靠着窗台,而窗的朝向是走廊,和他们家大门在同一排,小时候陆清最爱做的事就是从窗口翻进来,两个脚印踩在他的书桌上,被他骂多少次都不改,但后来接受了徐远川的建议,学会了翻窗前先把鞋子扔进来。

那段时光消逝得太快了,陈风回头看躺在床上哼歌的人,总感觉昨天还在上小学,这时候他应该扑过去抢陆清的漫画,然后两个人扭打在一起,谁先掉下床谁就输,输了的人要给对方买一本这周新出的漫画杂志--如今早就没人看漫画杂志了,常年被宋朝闻当金丝雀养的陆清都有了第一部手机,当天晚上就学会了绑定宋朝闻的卡在APP上看漫画。

陈风整理好书桌,也背过身往床上躺,看着加湿器里冒出来又消失在空气中的水雾,问陆清:“你准备复读吗,还是有别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