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对梁水耳语，“要不考虑一下救助站吧？”

今天这场与张清桂的会面，注定达不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梁水叹了口气，示意小张待会儿再说。他能理解张清桂的困境，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承受得了照顾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孩子的压力。

看着她怀里好不容易才再次睡着的婴儿，梁水不忍心再逼迫这个母亲。

梁水站起身，“那今天就打扰了，后续我们还会再……”

“就这么走了？别啊，我还有话要说呢。”

张清桂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年轻男人。他的样貌太出众了，几乎无法让人相信是会出现在现实中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张清桂道：“请问您是……”

“小玉，”梁水有些紧张地起身，挡在柏殊玉和张清桂之间，压低了声音，“你来干什么？”

柏殊玉手搭在梁水肩膀上，把他朝着旁边轻轻一推，冲着张清桂笑了笑。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杯，迎面朝着张清桂泼了上去！

“啊！”

张清桂挡着脸踉跄后退，下意识护住婴儿车里的孩子，然而飞溅出来的热水还是泼了婴儿一脸，受到惊吓的孩子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梁水脸色一下子白了，“小玉！”

“疯子。”柏殊玉一把挥开梁水，居高临下看着张清桂，嘴角带着一抹讽刺的笑意，“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不过是想掩饰你抛弃了自己孩子的事实，怎么，你也觉得很丢人吗？”

柏殊玉没有收着声音，咖啡店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他说的话，加上梁水和小张有意阻拦，一时没有人敢上前凑这个热闹。

张桂清回过神来，紧紧抠着婴儿车的扶手，声嘶力竭地吼。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是他的妈妈！没有我他早就死了，我有什么错！”

柏殊玉嗤笑一声，“那你女儿为什么不回家？”

张清桂的脸上一下子失去了所有血色，哆哆嗦嗦要反驳，“在这个家里，谁都会被他拖累死的！”

“你把照顾傻子儿子的工作全部丢给你的女儿，我猜她应该比天街大不了多少，你们以前的生活过得很辛苦吧，她是为什么要跑的？因为你打算把她卖给哪个又老又丑的男人？”

柏殊玉的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张清桂。她脸上露出了鲜明的恐惧，她的沉默更是几乎默认了柏殊玉的猜测，当四周响起议论声时，她才像忽然回过神来一样，大叫着否认。

“我不是！！你胡说八道！！！”

柏殊玉鄙夷道：“别演了，让你孩子也闭嘴吧，吵死了。”

张清桂惊恐地盯着柏殊玉，生怕他真的对孩子做什么，抱着婴儿踉踉跄跄起身。

柏殊玉道：“你故意要带着孩子来，不就是为了博同情吗？还是说你只爱符合你想象的孩子？这时候演什么母爱伟大，简直笑死人了。”

“你懂什么啊，你这种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你命好，你懂什么啊！”张清桂凄声道，“你不知道家里有一个永远不会好的病人是什么感觉，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柏殊玉呼吸骤然一窒，脸色寒如冰霜。

张清桂这番话几乎是精准无误地踩爆了柏殊玉的雷点，她还要再说，梁水立刻吼了一声，“别说了！”

张清桂抖了一下，闭上了嘴。

然而梁水拉得住张清桂，却控制不了柏殊玉。柏殊玉脸色已经变了，冷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我可太知道了。”

“他从小就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人，稍一不注意就把自己磕了碰了，要顾着他的脾气，要按时给他吃药，要比照顾任何人都小心翼翼，无时无刻不围着他转，永远没有能够休息的时间。”柏殊玉声音轻轻的，却冷得吓人，“所以你就烦了吗，觉得辛苦？他是你的孩子，是你一厢情愿把他生下来要他受苦，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辛苦？”

张清桂一边哭一边摇头，“那你可怜他，你去养他啊，你养他一辈子！”

“好。”柏殊玉道，“你养不了，我来养。”

梁水再一次被柏殊玉震惊了，他忙一把拉住转头要走的柏殊玉，“等等！你认真的？！”

柏殊玉顿了一下，甩开了梁水的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回去。”

张也顾不上还呜呜哭泣的张清桂，目瞪口呆地看着柏殊玉的背影。

“柏老师他这是干什么？他要收养天街，你们商量好的？”

梁水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顾不上小张，追了出去。

柏殊玉上了车，梁水紧接着坐了进去，“你真的打算收养他？”

“嗯。”柏殊玉头抵在玻璃上，眯眼冲梁水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疲惫，“你觉得我在开玩笑，还是在赌气？”

“我知道她说的那些话让你不高兴了，她也有自己的苦衷……但姜阿姨和她是不一样的，姜阿姨她、她一直很爱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你别怪她。”

柏殊玉的母亲姜可年纪轻轻便已事业有成，却偏偏被柏殊玉父亲的外貌蒙骗，生下了先天不足的柏殊玉。还不等姜可从悲伤中走出来，那个男人就骗走了姜可的大部分资产，和自己心爱的女人远走高飞。姜可也因此无法面对柏殊玉，除了钱，她没有什么能够给柏殊玉的。柏殊玉便是在梁水和梁水已故的母亲的照顾下艰难长大的。

等到姜可再嫁，她终于慢慢接受了自己的孩子，然而此时柏殊玉已经长大，拒绝再接受姜可的亲近。

柏殊玉脸上无波无澜，“我怎么会怪她呢？我是骗子的儿子，她没让我自生自灭，还把我养大，花钱给我治病，我很感激她。”

“那天街的事情，你再考虑下吧，毕竟你……”梁水顿了顿，狠心继续说下去，“你现在连工作都没有，如果姜阿姨不同意，你养不了他的。”

“梁水哥，你知道姜可管不了我，也不会管我。一直以来在我身边照顾我的那个人都是你。”柏殊玉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声音却没有一丁点笑意，“但你怎么总是慢半拍呢，你明明连我这几天没回家都不知道，现在却来关心我？”

梁水长长叹了口气，有些不忍心看柏殊玉的表情，“对不起。”

“你跟我道什么歉。”柏殊玉抱着胳膊，连冲着窗外闭上了眼，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

梁水还要再说什么，一直很安静的天街忽然挡在了柏殊玉面前，食指抵在唇边，冲梁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眼神警告着他。